離藥兀自拉著程百草的袖子,不明所以。隻是有些生氣的對“憨老九”說:“小九,你幹什麼?”
程百草也盯著這個個頭剛剛長過自己腰際的小孩,眼中又驚又怒,似乎到了此刻,猶然不相信,竟然會是他!他想幹什麼!
這份疑惑,一直到“憨老九”抬起頭的那一刹那。所有的疑問才得到了確認。離藥看著他的眼睛,有些驚恐地拉著程百草後退了一步。
他的目光歹毒而陰鷙,像一條蜷住獵物的蟒蛇。從前天真無邪而又憨厚的笑容蕩然無存。
或許,他壓根就沒有天真過。“憨老九”的“憨”當然是裝出來的。
真正天真的,一直是他們自己而已。
“你是不是很想問為什麼?”憨老九戲謔的看著程百草,他覺得程百草一定想問這個問題。
他竟一點也不結巴了,他的聲音因為興奮和激動而有些顫抖。
“哈哈哈哈!”
他的五官慢慢蠕動,從而變成完全陌生的另一張臉。那是一個闊塌鼻的中年馬臉侏儒。
他究竟是什麼人?他的武功這麼高,混入藥王居又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程百草不斷地用眼神示意陳玄心,可是陳玄心明明看見了,卻淡漠無比地從他們身邊走過去。就像,他的眼裏壓根就沒有程百草和憨老九這兩個人存在似的。
原先在前院呆著的那三百多名病患看得麵麵相覷,直到陳玄心走到一張方形石台後麵坐定,掏出絲線,懶懶地說了一聲:“看病了。”那些人才蜂擁著擠成一條麻花般扭曲的隊伍。
雲水悠悠的天際,突然有些風聲鶴唳。
薑玄夜有些吃驚的看著眼前發生這一切,方才得知妹妹的病治不好之後,他的心緒就一直慌亂複雜、起伏不定。此時看到異變陡生,卻突然怒極反笑道:“妙極妙極!敢情這藥王山上,從師父到徒弟,都是一窩怪胎啊!”
語罷,他的目光死死地鎖定著那個侏儒,霸氣道:“把他的穴道解開!”
言語間不容置疑,仿佛隨時可以施以雷霆一擊,立斃那馬臉侏儒。
馬臉侏儒卻不急不躁道:“請給我一個理由?”
“沒有理由!”
“哎!果然魔族就是魔族!蠻夷不化,完全講不通道理。”
“最後一遍,解不解?”
薑玄夜的身上陡然生出一股古老的戰意和殺氣。
那馬臉侏儒生生被駭地退了兩步。
可他兀自嘴硬道:“不解!不服氣,你來殺我呀。”
薑玄夜冷冷一笑,道“很好!”
“好”字的聲音還未落下,薑玄夜的人就已經到了馬連漢子的跟前,袍袖獵獵,掌風如刀,一瞬間封鎖對方所有退路,直擊他的天靈蓋!
眼見那馬臉侏儒避無可避,即將橫屍當場,紅白一片!薑玄夜的心髒卻陡然劇痛,如同被無形的爪牙攥緊,再慢慢被磨盤碾碎,痛到他眼前一黑,神智幾乎不清。他本能地捂住心髒,劇痛令他失去平衡,反被那馬臉侏儒反擊一拳,重重地錘到腰腹,倒飛出去。
薑玄夜勉強站定,渾身筋脈無一處不是劇痛難忍,心髒更是宛若被撕開了一般!“噗”地吐了一大口血,身體顫抖不已。
他指了指背對著他,正道貌岸然地診病的陳玄心,“你……”
馬臉侏儒冷笑道,“你早該明白的。”
他早該明白的,陳玄心跟這個馬臉侏儒原本就是一夥的。
而陳玄心先前在薑玄夜胸膛上看似隨意戳的那幾下,當然一點也不簡單。
“其實他也沒幹什麼,隻不過戳了你的期門穴和檀中穴,另外放了一隻“噬心蠱”到你的衣服裏而已。”
他們的目標,壓根不是程百草。他們的目標,正是他本人,魔族少帝,薑玄夜!
馬臉侏儒老氣橫秋地背著雙手踱到他身邊,聚精會神地欣賞著自己“獵物”的表情。
薑玄夜紫色的瞳孔因為憤怒而變得精爍閃亮,就像燈光下的紫晶,不同的是,他眼中的紫晶,充滿了暴戾的殺氣。但凡此時此刻他身體有一分可以動彈,那眼前這個怨毒的童子立馬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可是,他不能動。他臉上因為憤怒而抽搐的表情,隻會令那個侏儒更興奮。
“轟”百丈外的一座山峰上忽然響起一聲震天巨響。竟是一團火球重重砸到雪峰上,連著山尖、積雪,一齊崩斷碎裂開來,聲勢驚人,吸引了大多數人的眼光。程百草的視線恰好正對著那個方向,就算他不想看清,他也已經看得清清楚楚。
方才那團隕落的火球裏麵分明裹攜著一個人的身影,孫思邈。
程百草的胸膛頓時像躥出了一條火線,眼前之景令他心急如焚,眥目欲裂。奈何身上七十二處大穴被製,隻能幹著急。
就在此時,藥王峰四周又有雷聲震動!正北坎位和正南離位突然出現一杆三丈多高的巨大紅色幡旗,上書“天行火德”四個篆書。緊接著,乾、坤、震、艮、兌、巽位也各自出現了一杆一模一樣的幡旗。幡旗之間光華流轉,符文隱隱,連成八卦陣型。眨眼間已將藥王峰囚在當中。
再一細看,那八根幡旗尖上,各自還挑著一具黑色勁裝的屍體,竟是薑玄夜的八名暗部,已然無聲無息地被盡數拔除!
“天師五行正教!火行旗!”那病患當中有見多識廣的江湖客,見此情景,忍不住失聲驚叫出來!
原本籠罩著藥王居的那層五彩結界倏然融化消散開來,變作不見。眾人這才感覺到頭頂傳來一陣熱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