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8章 三十七(3 / 3)

趙湘也不回答,將話題一轉,“王丞相的人已經走了。”

“哦?他還算滿意麼?”

趙湘突然沉了臉,低聲喝,“他算什麼東西,哪配在我麵前說話,況且我從不與蠢材商榷大事。”

“他雖是蠢貨,現在也算王丞相的耳目,倘若回去後胡言亂語一番,豈不是要添出許多事端。”

“不妨,我倒不怕這些小人心思。”趙湘一擺手,“即便是王丞相本人在此,也要對我這個小小侍禦史忌憚三分。”

他是宗姓大臣,又得皇恩眷寵,自然說話辦事有持無恐,季克容卻最見不得這個模樣,他低了頭,然而怒氣分明已聚作颶風,在體內糾結擰作一團,膨脹擠壓得胸口發痛。

“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王丞相又是個什麼意思?”話說得很吃力,幾乎是一字字從牙齒裏逼出來的。

“王丞相的心性你還不知道麼?虎頭蛇尾畏畏縮縮,如今官家要做的是‘鎮服四海,誇示戎狄’的錦繡文章,我再依著他的口令辦事,至多不過行些婦人手段罷了!”

他說得眉目間神采飛揚,倜儻風流中透出桀傲不馴,真正是氣度高華的富貴子弟,季克容隻覺得心頭一痛,呼吸又困難起來,恨得手都發抖了,勉強問,“我們原先製的那些胎,還有用麼?”

“那些凡品俗物先放一邊吧,我心裏已有絕妙的好主,你見自然就明白了。”趙湘眉梢眼角隻是要笑。

季克容負手立在一旁看他得意,淡而無味道:“你說的那個絕妙的好主,我猜就是沈緋衣吧?”

“正是。”趙湘附掌,“提起此人可恨之處,即便是千刀萬剮也不為過,也算是我命中一大魔星,若依了我的性子,剮他十回八回都不止了,既然肯按捺脾氣與之周旋,又廢盡心機將之一路貶官至此,全是為了大計做準備,如今萬事齊備,隻欠這東風上場了。”

“大人做事很有分寸,小人一直很佩服。”

趙湘看他一眼,“我瞧你模樣古怪得很,是在擔心飛鳥盡良弓藏的下場麼?且放寬心,事成之後,我決不會食言,先前答應你的那些好處自會一一兌現,你又何必弄出些色厲內荏的臉色給我看?”

季克容低著頭,一字字仔細聽了,談不上信或不信的樣子,眼簾微抬,目光沉沉的看住他,“如此最好。”他在地室裏呆得時間久了,臉上的皮膚顏色灰暗,青多過白,隱隱幾根細藍的血管突突輕跳,態度又內斂陰鬱,簡直也像半死的人,趙湘越看越覺得不妥,卻又分辨不出什麼隱情,自己依舊細細地往下說,“事成之後,所有的證據都不會留下,咱們也算淨身出戶,地窖與園子都是要毀棄的,你還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最好預先留在身邊。”

“大人放心,所有的藥方全在小人的腦子裏,片紙隻字也不會留下來。”

“咦,你又多心了,倒像我會殺人滅口似的。”趙湘哈哈地笑,與他一前一後走出石室。門外候著兩名黑衣隨從,見主人出來,忙舉了火把在旁引路,一時冰冷褊窄的石道裏人影晃動,腳步橐橐,兩名隨從也是極少來這片禁地的,不知為何,越走越是膽戰心驚,總覺得陰氣逼人,腥風撲鼻,牆壁背後、黑暗深處肯定埋伏著些什麼東西,不由自主提掌護在麵前,睜大眼四處尋看,趙湘不由喝,“怕什麼,沒用的東西。”

季克容淡淡道,“大人休要怪他們,在這裏走動,確實要小心的。不如我把伏屍散也分給他們些,藥氣強些也更安全。”

眼見趙湘點頭,季克容自懷裏取出兩隻香袋似的藥囊遞給隨從,“收好了,包管什麼穢物也近不了身。”

兩名隨從俱是大喜,忙接過小心翼翼揣在懷裏,這下才底氣足了,四個人在迷宮似的地道裏兜兜轉轉,走出去約半裏路,趙湘突然止步,眼前已是四條岔道相交之口,四條黑黝黝的入口處懸著霧氣,如陰間渡魂的黃泉道,兩名隨從又是心頭發怵,這裏倒是從來沒有來過的地方了,也不曉得藏了什麼玄機,見主人麵色凝重起來,忙叉手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