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襄道:“老頑童,當然是玩耍夫功是天下第一了。”

周伯通道:“不對,再猜。”

郭襄想起,母親曾經講過周伯通一遇到瑛姑就撥腿就跑的故事,就大笑道:“老頑童,逃跑功夫天下第一了,特別是見到有一個人的時候。”周伯通脫口而出:“哪一個人?”但立即明白郭襄說的是誰了,這麼多年了,一提瑛姑他仍舊臉羞耳熱,埋首桌底,如小孩子發嬌般大叫道:“不猜了,我不猜了。”

郭襄看到一搓半白半黑的胡須飄起來,趁他不備,迅速緊抓不放,說道:“老頑童,再不起來,我扯光你的胡須了。”

老頑童硬生生站起來,乞求道:“小娃,行行好,你知道我和郭靖是甚麼關係麼?我是他大哥,你是他女兒,那我是你的老頑童叔叔了。要對叔叔不敬,我定去襄陽告訴郭兄弟,郭兄弟對我最好了。”

郭襄心想,老頑童倒是講的有板有眼,爹爹重情重義,親朋厲內,要是果真告訴爹爹,定是一番仁義道德、長幼尊卑有序甚麼的訓斥了。郭襄棄抓為捧著胡須,笑道:“老頑童叔叔,我隻看了一眼,就喜歡上了你的胡須,我是忍不住拿著看看了。”

老玩通趕緊甩一下頭,那一搓須發抽離郭襄的手,頓時鬆了一口氣,道:“小女娃,我老頑童算是怕你了,你要我老頑童做甚麼?”

郭襄道:“告訴我大哥哥在哪裏?”

老頑童問道:“誰是大哥哥?”

郭襄道:“神雕大俠楊過大哥哥。”

老頑童道:“找楊兄弟幹麼?”

郭襄紅著臉,嗔聲道:“不要問,告訴我他在哪裏?要不我去玉feng穀了?”

周伯通一聽玉feng穀,哆嗦道:“我也不知道楊兄弟到哪裏,楊兄弟自從華山分開,就沒見過了。”

郭襄聽後大失所望,不覺心悵黯然,說道:“老頑童,誰還知道大哥哥的下落呢?”周伯通捋了捋胡須,說道:“看來隻有小龍女知道楊過那小子在哪裏了。”

郭襄不由好氣,喝道:“老頑童,再不正經一點,我撥光你的胡須。”周伯通怯怯地拂了一下胡須,頓時住口不發了。周伯通但覺百無聊賴,忽然他眼珠一亮,縱身下去,逮上來一個人,正是那個少年乞丐。他大笑道:“小乞丐,你會耍那套好好玩的拳了?教教我啦。”

少年乞丐雖然滿身汙泥,可兩眼黑堂明亮,神似老頑童,憨厚可愛,興奮道:“老神仙,你也喜歡哪,我學會一點了,可以教你的。”

他是一個小鎮裏的普通乞丐,經常落宿廟宇,見老頑童慈眉善目,蒼髯童顏,如廟裏牆壁上祌仙,順口便叫他老神仙了。老頑童這下可樂了,道:“小乞丐,你怎麼知道我是神仙?

少年乞丐說道:“我看你像廟裏的神仙,又能帶著我飛,定是下凡的神仙了。”卻見老頑童一副洋洋自得的喜色,少年暗喜:“他真是神仙,我定要跟著他學法術了。”周伯通左右走到,吟吟自語道:“我像活神仙麼?我是活神仙了。”

郭襄見這個少年乞丐生趣,傻乎乎的,心想又是一個周伯通了,說道:“嗯,我便是與老神仙一道下凡的神仙姐姐了。”

少年乞丐瞧都不瞧郭襄一眼,突然跪下來磕頭,說道:“小乞丐乞求老神仙、神仙姐姐一件事。”

郭襄問道:“有甚麼事?說吧,神仙姐姐沒甚麼不能辦到的。”

少年乞丐道:“請神仙姐姐教我上天遁地的法術。”

郭襄哈哈大笑,看著周伯通,說道:“老神仙的法術最高,你求求他。”

周伯通一拍肩膀,說道:“沒問題,你隻要教我那套好玩的拳法,我就教你飛行術。”少年乞丐歡喜極了,使勁也磕頭,周伯通也大悅,活蹦亂跳,便任他磕頭。

將至午時,三人吃完飯,少年乞丐已和老頑童熟如父子,經過鎮上鋪子,郭襄為他添了一身衣衫。仔細一瞧,皮膚黝黑,濃眉大眼,強壯高大,有點如爹爹的架勢,眼神卻跟周伯通相似,憨厚不懂世俗,約莫十六七歲年紀。想起還不知道他是甚麼人,便問道:“你是丐幫的人麼?”

少年乞丐說道:“我才不和他們一夥呢,他們經常欺侮我,搶我的東西。”

郭襄道:“哦,這才要學法術報仇啊?但要切記的,學了法術不許找他們報仇。”

少年同情地說道:“他們如我一樣命苦了,怎麼會打他們呢?”

郭襄又問道:“你姓甚麼?”

少年乞丐道:“小乞丐姓李單名田字。”

郭襄再問一些問題,李田答不上來了,老頑童卻一個勁地鬧嚷要他使朱膽那套掌法,抓住李田便遠走去了,郭襄隻好加快腳步跟緊。

周伯通小孩脾氣,老頑童提著李田,風風火火,腳下飛快。李田但覺風生耳際,眼都不敢睜開,渾身空蕩,呼吸不暢。但過不久,壯著膽睜開眼,見兩旁的房子不住往後倒退,繼而變成了兩邊的樹木不住的倒退,李田大樂,但覺生平際遇之奇。

郭襄隻是略頃於幾尺之後,但十裏下去,竟沒能被甩開距離,周伯通大為驚訝,小女娃幾年不見,武功卻突飛猛進。郭襄她自己更是十分詫異,她已使出全力追趕周伯通,然而這樣下去,竟不覺的絲毫疲憊,全身似有源源不斷力量湧向四肢,取之不盡。當下好勝心大起,腳下加力,追平周伯通,和他平肩而行。周伯通便是既驚歎又不服氣,說道:“好,咱們比比腳力。”當下發足疾行,越走越快,頃刻間便遠遠甩郭襄之後,得意向她做鬼臉,但隻是這幾下的稍緩,郭襄便追了上來。周伯通忍不住斜目相睨,見郭襄快影飄逸,猶如庭堂練步,仍無氣喘乏力之象,既愕然又生佩服。心道:“黃榕鬼丫頭生的女娃確實也是與眾不同,可是甚麼神功使人內力速成?難道黃老邪創出甚麼奇門武功?不會啊,他不如我聰明,難道是我老頑童在玉feng穀住傻了?”老頑童愛武成癡,想到有新的武功便撓的他心癢癢的。腳下卻加快幾步,又將她拋在身後,但郭襄不久即刻趕上來,這般試了幾次,郭襄再能追了上來。周伯通看出郭襄的內力與自己相差不遠,且自己手上還提著百來斤的李田,再走二三十裏,自己非輸不可。

原來郭襄離開張君寶的這幾個月來,在江湖中隨波逐流,相安無事,便琢磨起來覺遠和尚圓寂念誦的經文。剛開始認為經文有悖武學常理,且信且疑,但想起昔年華山絕頂初次和覺遠和尚相逢,那日覺遠和尚能挺受瀟湘子一掌,反而震傷瀟湘子,內力如此之強,便是大哥哥和爹爹也未必能夠做到,後來覺遠師徒倆悄然敗退何足道,這九陽真經確有獨步之處。郭襄初來好奇,循著覺遠和尚所念經文練習下去,慢慢發現自己四體通明,力量充沛,絕然脫胎換骨,越練越是柳暗花明,時至今日,郭襄還不知道自己功力倍道精進,不知不覺間竟達到天下一流高手的境界。

忽然聽到李田說道:“老神仙,前麵就是清木寺了。”周伯通依著李田所指的路徑,轉了幾個山坳,便看到一座敗落的寺廟了,依山而坐,四周草芥過膝,嫣紅姹紫,宛然有周伯通的玉feng穀的景色,但顯然少有人侵足。李田拍掌大喜,叫道:“就是這裏了。”

周伯通道:“廟裏有人。”隨即提著李田猱身跳上廟前的大樹。李田心道:“神仙真是厲害不得了,未卜先知,但殘破不堪的清木寺平時香爐已廢,人跡罕至,今日為何出現人呢?”周伯通攜著李田悄然無聲躍到瓦頂,剝開幾片瓦片,俯下瞧去。

隻見大廳上一個十來尺高的觀音像對著大門,雙手合什,右手中指已截落,佛前平放著一隻佛台,台上的香爐滿是錯亂插著燃過的香柄。右側卻有三人,居中坐著一人,衣著華麗白衫,摺扇輕揮,約莫二十來歲年紀的青年人,其餘兩人衣衫襤褸,乞丐打扮,立在兩旁。隻聽那坐著的青年人說道:“沒人發現麼?”右邊的乞丐說道:“我們哥倆做事幹脆利落,神不知,鬼不覺,鄧少爺放心便是。”李田心道:“嘿嘿,老神仙和神仙姐姐便知道,我也知道。”左邊的乞丐笑道:“鄧小爺,請放心,這荒山破廟裏,隻有破廟裏的螞蟻,看熱鬧的鳥兒才能瞧見你這對快樂鴛鴦了。”鄧小爺拍了拍手掌,哈哈大笑道:“好極了,你們倆個辛苦了,這是你們的錢,這裏沒你們的事了。”從腰間掏下兩袋銀子,分別扔過去。兩丐接住銀子,歡喜地拿著看了又看,轉身離去。但見鄧小爺袖口手掌微微一翻,兩枚細小的銀針先後向兩乞丐急射去,隻聽喇了兩聲,兩枚卻被釘在兩旁的柱子上,鄧小爺臉色驟變,叫道:“誰?”兩乞丐聽到聲響才方反應過來,轉身尋回來,殊不知剛從鬼門關回來。一個乞丐問道:“鄧小爺,發生甚麼事?”鄧小爺看著他們兩人一臉迷茫的樣子,不似武功很高的人,抬頭四處尋去,沒見甚麼異動,又躍上廟頂,空曠無人,心裏疑慮道:“難道我的力道有失水準?不可能,自己勤習苦練,冰魄銀針練的七分火候了。”

鄧小爺道:“把那個女的弄出來。”兩乞丐應聲,從觀音像後麵推出一個年青女子,放到破椅子上。隻見此女子雙手反縛,神情委頓,欲言不能,顯然是被點了啞穴,又急又怒的那張白玉般的臉頰上淚水不住流下。李公子淫笑道:“陳姑娘,我對你鍾情萬分,把你當寶,你卻愛理不理,視我為敝屣,可是終究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我今日非得到你不可,還是乖乖順從我了罷。”

話剛說完,忽見大門大步地走進來一個人,不免一驚,生怕有大批人手到來,事態擴大,便不可收拾了。來的此人正是李田,遠遠便凜然罵道:“吳槐,馬臉,你們做的好事,天理不容,快放了陳姑娘。”吳槐、馬臉不免做心虛,剛要溜,卻被鄧小爺拉住了,罵道:“沒用的東西,怕甚麼?”原來鄧小爺瞅了半天,隻見李田一人而已,頓時放下心上石頭,心想:“對付這麼一個乞丐還不容易嘛,待會兒統統做掉,老子便銷魂自在了。”

李田道:“鄧少爺,你們鄧家大門大戶,怎能做起這樣苟且之事,這不是有辱家門?怎麼對的起陳將軍呢?”

鄧少爺喝道:“小叫化,少管閑事,今日看你還有狗命?”輕袖揮處,一枚銀針已向李田疾射過去。李田竟不會躲避,還挺胸筆直往前,但稱奇的是銀針一觸到李田的胸前便掉了下來。這讓鄧少爺吃驚不小,這叫化子武功了得?接著又一枚細小銀針射過去,又是怪事重演,不免後退了幾步。李田見他剛才還聲色俱厲,突然膽怯往後走,心道:“老神仙會保祐我的,不用怕,救人要緊。”他三步且一步地跨步到陳姑娘前麵,迅速給她解繩。鄧少爺見後背有機可襲,哼了一聲,看你還有命活?一把五枚銀針同時勁射過去。李田背上突然被一股勁風推來,不由自主往前傾失,撞在陳姑娘身上,一起翻倒在地,巧妙地避過銀針,銀針卻喇喇地釘入牆壁。李田隻能順勢地圧著陳姑娘,狼狽地慌忙爬起來,局促不安,卻聽到陳姑娘說道:“多謝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莫齒難忘。”說著便跪著磕頭,李田手忙腳亂扶她起來。原來李田歪打正著,碰撞之中解了她的啞穴。鄧少爺冷笑道:“還言過太早了罷,小叫化他能救你?”

李田胸有成竹地道:“陳姑娘,你放心,我們有神仙保佑,定要鄧子龍吃不了兜著走的。”鄧子龍指著牆壁上的壁畫,大笑道:“神仙?神仙?你出來了?出來,,,,,,?”還沒笑完,忽然一枚銀針射來刺入他的右臂。他啊了一聲,叫道:“銀針?”右臂立時不聽使喚,不能提起,忙封住了右臂的“尺澤”、“曲澤”、“少海”三大穴,伸手入懷取來解藥服下。

李田笑道:“鄧子龍,我跟你講過的,我們是受神仙護佑,你是硬是不信。”陳姑娘將信將疑,附喝道:“哼,這叫善有善報,惡有惡報,自尋惡果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