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 吻過他的臉,就以為和他能永遠4(1 / 3)

腳是踏到地麵了,心裏卻一點都不踏實,反倒是地裏的寒氣一層層穿過鞋襪沁透肌骨。

耳邊像是有一窩蜂嗡嗡個不停,腦海裏閃現的是這麼多年一直存活在記憶中,不會隨著時光流逝而消散褪色的血色夢靨。現而今,比夢境更真實的場景就這麼發生在眼前,那該是多令人驚懼,多麼難以承受的畫麵!

蜷縮在地上的尹非慢慢地掙紮著坐了起來,興許是因為疼痛,她低垂著頭。散落下來的頭發路燈下閃著熠熠刺目的銀光,不疏不密,卻已不是之前的零星幾點。

茜薇心頭一痛,鼻尖立時就泛了酸。抬手要擦去眼角的淚,這才驚覺緊握的手心裏,冷汗似是怎麼都淌不完。

尹非離她不過短短兩步,觸手可及的距離,她卻像是生理機能頃刻衰退老化的病人——目光渙散腳步遲緩,好不容易邁出一步,卻因腳底發軟踉蹌了一下。

這一絆總算是從經年來極度霸道地盤踞於心底的恐懼中回了神,她控製住身子的平衡,一下子撲到了尹非身旁。

“傷到哪兒了?能站起來嗎?”

雖極力克製情緒,聲音裏卻還是透著恐慌。尹非並未抬起臉來,茜薇心又往下沉了沉,抓著她胳膊的手不自覺地用了力。

慕惟珺下了車,車門被用力關上。

仿佛被這砰的一聲刺了一下,尹非快速抬起臉。動作太快,散落的發絲有些還貼在她臉上,茜薇伸手替她理了理,憂心忡忡地盯著她。

奇怪的是尹非臉色如常,並非是她想象的那種因疼痛而飽受折磨的神色。她眼中也竟無一絲痛楚……車子距她有足以容下一個人的空間距離,而空氣裏並無一絲血腥味!

方才慕惟珺是及時踩了刹車的,她是因為車前突然衝過來了人,極度驚恐中緊張得忘了做出準確的判斷。

畢竟,過去的十多年,在她心底裏,母親就是被這麼撞死的。血肉模糊。

腳步聲在側後方停住了。茜薇知道慕惟珺就站在她後頭,看著她們。

先前還小心翼翼,滿含關切的眼,仿佛被這冬日的嚴寒冰凍住了似的,眼神瞬間便冷了下來。茜薇像觸電般鬆開抓著尹非的手,不帶情緒地瞟了她一眼就要站起來,卻被尹非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手。

“慕惟珺不讓我見你。薇薇……”怕茜薇掙脫開,她手上用了很大的力。隻是在簡單陳述為什麼會突然衝到車前,語氣裏卻滿滿都是懇求。

似乎在說她不顧生命危險衝過來,隻為見一見茜薇。

她手腕上有一大片擦破了皮。

茜薇有片刻的怔愣,來不及抽回手。慕惟珺似乎從鼻子裏冷哼了一聲,又或者不是。她也不是很確定,隻知道他是離開了。

留給她冷淡至極的背影。她隻覺得身上更冷,像是那一身的冷汗在這寒冷肅殺的冬日裏都結了冰。

“現在見到了,我可以走了嗎?”

茜薇的聲音也跟著變得冷冷的,冷冷甩開了尹非的手。

不是沒看到她眼中的熱切、著急,也不是不心酸難過。可是她能怎麼辦?

母親和丈夫,兩個於她而言重要至極的至親之人……互相算計、反目成仇。她夾在他們中間。

他們互相為難,讓她左右為難,最後,大家也隻能相互為難。

是尹非用掘地三尺得來的所謂真相,擊碎了她關於和和美美幸福長久的夢;慕惟珺對尹非的挑釁做出反擊,本無可厚非……

恩怨情仇之後,還未來得及在四起的硝煙中喘口氣,現實卻又給了她狠狠一擊。

以為擊碎的夢,隻要努力了就可以拚補,所以對幸福美滿尚存了一絲僥幸。

邱汀俞橫插一腳,她好不容易看開看淡,試著原諒。卻換得慕惟珺一場尖酸刻薄的嘲諷。

所有的希冀,瞬間都化為了泡影。

茜薇知道,再不能有臉提原諒。

倚溪別墅靜得出奇,仿佛碧姨這一病,病魔襲來,連帶著將最後僅剩的一點熱鬧一並擊垮。茜薇緊了緊身上的大衣,將手縮進了口袋裏。

客廳的燈亮的有些刺眼,與茜薇所預想的慕惟珺直接進了書房不同,他就坐在沙發上,從她進屋開始就遠遠地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茜薇換好鞋李嫂正端了薑湯出來,臉上堆著笑邊走邊對她說太太快來喝碗薑湯去去寒。

似乎是刻意的,李嫂將薑湯放在客廳的茶幾上,就擺在慕惟珺冒著騰騰熱氣的咖啡對麵。

茜薇慢慢走了過去。

咖啡明明是苦的,可這咖啡香似乎太暖,她鼻尖出了一層汗,心裏也跟著**一片,澀澀的有些難受。

慕惟珺這些日子都不著家,李嫂臉上堆疊的笑……自然欣喜無疑,茜薇心裏便更不好受了。

沒了網絡、電視、報紙,表麵上她似乎與外界信息不通,過著與世隔絕的日子。

可看不到不代表聽不著。

今天光是從美女護士們如流水般滔滔不絕的議論裏,她就知道了不少事情。豪門裏的風花雪月,隻不過是她們私下裏打發時間的談資,也刻意壓低了聲音的,茜薇還是聽到了所有。

要說怨懟,也是有的。是她太過敏感,注定不能活在一個人的井底,自欺欺人;也是因為慕惟珺的這段韻事,甚囂塵上。

不想知道都難。

茜薇仰頭將薑湯一飲而盡,滾燙的溫度一直燙到心裏。

“我上去睡了。”她放下碗,也並不看慕惟珺,匆匆上樓去了。

慕惟珺跟了上去,茜薇回身剛要關門他就闖了進來。她愣了愣,要走,手腕卻被他拽住。

她的手滾燙滾燙的,臉上凝著不正常的紅。慕惟珺皺了眉。

茜薇垂下臉要掙脫,不料他卻說,“顧裏一會兒就到。”

“不用麻煩。”她快速抬起臉,語速亦飛快,聽來摻了幾分冷意,然後這推卻就成了毫不猶豫的拒絕,拒絕他心血來潮的好意。

尹非在察覺她發燒時,一臉的焦急,緊緊抓了好半天她的手,千叮嚀萬囑咐千萬別自己胡亂吃退燒藥,一定要去看醫生……

這會兒他們倒是站在了一邊,知道需要關心關心她了。

茜薇掙開了慕惟珺的手,走了兩步又回頭道:“我不會讓自己有事。”一定!

她自己的身體,她知道。

“我母親……她……不會再來找你麻煩。”

這前後兩句話,粗粗一聽並無什麼關聯,可細想一下,似乎就成了因和果。

今晚之前,她可從未承認過尹非是她母親。

是否需要感謝尹非的苦肉計?再感謝一下她,終於站好了陣營。

桌上的電話響,聲音有些刺耳。

“很好。”他淡淡說完轉身出去了。房門就要關上的時候聽到她接起了電話,輕輕叫了一聲“歐遲”。

喝了薑湯,茜薇的燒卻並沒如願退去。不知是不是潛意識裏不願示弱喊痛,迷糊睡夢間竟也沒哼一聲。

第二天一早便掙紮著起來,下樓走了一圈發現院子裏的黑衣人都撤去了,她勉強吃下半碗粥,拿了大衣就吩咐李黎去開車。

醫生說碧姨暫無大礙。

清早的醫院,一樣熙來攘往,非凡的熱鬧在這滿是病痛哀傷的地方,顯得是那麼的怪異。

匆匆的人們,一張張木然憂傷的臉。

茜薇收回遠望放空的目光,伸手替碧姨掖了掖被角。

病床上一臉病色,沉在昏迷中的碧姨,仿佛突然間蒼老許多。鼻尖酸的厲害,她將臉轉向窗外。

難過依舊,好歹碧姨脫離了危險,心下終究鬆了口氣。

到了現在,再也沒有什麼比一切如常讓人欣慰……

她在沙發上坐下,盯著滿屋子陽光下更加刺目的白,呆坐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