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人生的轉折(一)我記得從這年年末開始,我的人生路途就突然變得匪夷所思。好壞不說,就是總覺得不是自己過去設計的美好前景。客觀現實往往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甚至是完全對立的,老天就愛開這個玩笑。校長托我幫忙的事無非和蔣老師的事大同小異,做起來也是有驚無險,但從這件事後,諸如此類的事便越來越多起來。好像在漫野地裏趕蚊子,最後卻被蚊子包圍了。胡蛋兒他媽媽是個地地道道的傳聲筒,那天她領著蔣老師和校長上家裏後,消息便像長了翅膀,整個村子都傳遍了。事情不但被她傳得繪聲繪色,經過加枝添葉,加油添醋,簡直是神乎其神了。從此,家裏來串門的街坊鄰居便絡繹不絕,他們中有的是孩子被嚇著了,有的是做惡夢了,還有更笑話的是找墳地,問日子的人都找上門來。奶奶有時見到我也抱怨,但當我把掙來的錢遞過去的時候,她還是樂滋滋的。學校那邊更讓人頭疼。先是從老師開始,不管是教沒教過我的,也不管是過去打沒打過招呼,隻要是碰麵,都會熱情地喊道:“莫靈!最近忙吧?”有的直接拉我到僻靜處,邀我到家裏吃飯。我知道,那並不僅僅是吃頓飯的事,主要是飯前飯後他們會領著我到處轉轉,比如主臥室了、付臥室了、廚房餐廳了,甚至廁所也要讓我看一看,完了會很神秘地問一聲:“你看,我這家裏有那些鬼祟的東西嗎?”開始我並不知道這些,盛情難卻下就去了兩家知道,後來再有此類事,便一概婉言謝絕了。同學間也開始議論起“莫靈同學其人奇事”,一時間炒得沸沸揚揚。男生都有意無意找理由接近我,女生大都用奇怪的眼神兒打量我,大膽一點的走碰後會叫一聲“莫哥!”然後跑開。這種情況在我們村裏上中校時就有過,我並不感到有太多的不適,順其自然吧。雖然有違我的初衷,也是沒辦法的事。讓我感到非常頭疼的是郝運來的出現。那天下學後正和胡蛋兒他們說笑著走回宿舍,卻被看門的田師傅叫住了我。田師傅也算是熟人了,他外孫的癡傻病就是我給看好的。說起來他外孫也沒什麼大病,就是喜歡一個人呆在一邊玩耍,一邊玩還一邊嬉笑個不停,嘴裏唧唧喳喳也不知說些什麼。我看後才知道,原來有一個小鬼在和他玩得興高采烈。田師傅叫住我說有一個年輕人找我,我和弟兄四個到門口一看,竟然是郝運來。他來找我可是有點稀罕,自從那次給他辦完事後,就一直沒有見過他。胡蛋兒他們隻聽我說過,可沒有見過,我一介紹他們才長長地“唔”出一聲。胡蛋兒嘴快,立即說道:“啊!你就是那個讓女鬼看中的郝運來呀?”沒等他說完我就揪住他的後脖領子把他提到了後麵,歉意地衝郝運來笑了笑。郝運來臉上略微紅了紅,就轉喜道:“莫哥!我自己開了一個門臉,來請你去看看。如果沒問題的話我們就擇日開張了。”我沒注意他說的“我們”二字有什麼含義,倒是覺得他喊我“莫哥”讓我心裏有點不適,他可比我大兩歲呀!再有,我又不是風水師,讓我去看個什麼勁兒。心裏這麼想著,就隨意問道:“準備做什麼生意呀?”郝運來一擺手道:“莫哥,你就別問了,你去看了就知道了。你們都去,今天我請客。”後麵又特意加了一句道:“是我請啊,可不是我家裏。”郝運來開的門臉在縣城中心街西段的一個拐角處,離人民醫院很近,隔著老遠就看見大玻璃窗上貼著紅即時貼刻著的兩行大字:求吉問卦,排疑解難。門頭上白底黑字的招牌,上書預測二字。我疑惑地轉頭看了郝運來一眼,他好像正等著這樣的效果,衝我微笑著道一聲:“請!”我們一夥人走進門臉,隻見這是一個十多平米的房間,屋內擺著半圈皮質沙發,中間是一個方麵玻璃茶桌,上麵放著茶具。牆上掛著字畫,字是古篆體,畫是潑墨山水。可我沒心思注意這些,戲謔地望著郝運來笑道:“你不會要告訴我你要給人算命吧?”他詭異地笑著,手指著我道:“是你!不是我。”“我!”我莫名其妙,“什麼意思?”“就是你,以後你就是這裏的半個老板了。”“啊?”我不由得想笑,這也太荒唐了吧,怎麼我一個在校中學生搖身一變就成了老板了呢?“你在開什麼玩笑?”郝運來一臉的鄭重:“我沒開玩笑,你要願意的話,我們現在就準備擇日開張,當然,這並不耽誤你上課學習,你隻需要下學後和其他沒事時來這兒看看就行,一旦有急事我會找你去。”他緩了口氣又道:“掙的錢嗎我們五五分。”我們都凝望著郝運來鄭重的表情,我知道,他這是在報答我,可是真的沒這個必要呀。我說道:“你不必這樣,你又不欠我什麼。再說,我也不會什麼預測看命這些玩意兒,你這麼好的門臉幹什麼......”“你不會老衲會呀!”一個洪亮的聲音突然響起打斷了我的話頭兒,我們齊刷刷望向屋角那扇小門,門被拉開,從裏麵走出一個穿一身黃色寬大褲褂的老和尚。我驚喜道:“大師!你怎麼在這裏呀!”我又看一眼郝運來,見他正一臉詭異地笑著,卻打死也想不出他們兩個怎麼會走在一起。我那哥幾個也是傻乎乎地望望這個,又看看那個,站在那兒如入雲裏霧裏。大師哈哈大笑道:“好了,咱們先找個地方吃飯吧,飯桌上再慢慢談。”眾人點頭讚成。飯桌上郝運來講出了他和大師的巧遇:原來,至從我治好郝運來的傻病開始,他便產生了開個門臉給像他一樣遭遇的眾人排疑解難的想法,一來這也算是個吃飯的營生,二來也能報我對他的大恩。他當然首先想到的是我,但是我還在上學,不能一直盯在門市,他能,卻是不懂這一套,這就需要一個懂行的外人加入。為了尋找這個外人,他走遍了縣城裏的路邊卦攤兒,每遇一個,他都要算上一卦,光是算卦費他就花了好幾百,就是沒一個能過得了他自己這一關的,直到他遇到大師。說到這兒,郝運來看著大師嗬嗬笑道:“大師,你那天算的真準,不但把我家都有誰算得一清二楚,就連我正在做的和想要做的都算了出來,分毫不差呀!”胡蛋兒他們一陣唏噓,小聲議論起來。我隻是看著他們會心地微笑著,心裏道:大師要是沒這點能耐還叫大師嗎?大師喝了一口熱茶連連道:“雕蟲小技,雕蟲小技。”我吃了一口菜,說道:“運來,既然有大師在這裏坐鎮,你就別算上我了。不過你放心,有大師在,一有時間我們就會跑過來幫忙的。”“莫哥!”郝運來沉著臉叫道:“你不要再說這話了,你知道,我就是因為你才打起這個念頭的,你就是衝著大師在這兒,也不要再說這話了。”“是啊!”大師放下茶杯也說道:“我也是衝著你才來的,要我說呀,你不但要參與進來,還要盡可能的搬過來和我住在一起,我們也好方便交流。再說,要和那些鬼鬼怪怪的東西麵對麵,可是你的強項呀!”大師都開口了,我也無話可說,但是要我搬過來和大師住在一起,雖然是好,恐怕不會太容易,學校會同意嗎?在回學校的路上,大家你一言我一語,都說這是一件大好事,說不定能解決上學的學費問題了。我也興奮異常,但我高興的是能和大師在一起了,那也就是說我會學到許多課堂上學不到的知識。哥幾個興高采烈,唯獨沒見楊洋說一句話,隻在那兒蒙頭走路。“怎麼了楊洋?你不高興?”我問道。“哪兒,我怎麼會不高興,我隻是在想著一個小問題。”楊洋急道。“問題?什麼?”“他就是你說的那個大師?”“嗯!怎麼?”“沒什麼,感覺怪怪的。穿一身黃衣服,不吃飯,隻喝水。”“唔!穿黃衣服有什麼奇怪的?和尚大師都愛這麼穿。不吃飯?他沒吃飯?我沒注意,好像是......沒吃,他是不是在其他地方吃過了?”“可能是吧。”楊洋再沒說什麼。“預測”門臉如期開張了。開張那天,郝運來搬來兩盤閃光雷,在門前響了老一陣兒。門頭上拉出一條條福,上述“免費預測一天。”這一下引來不少老頭老太太,大姑娘小媳婦。因為離醫院不遠,一些病人從醫院出來,看到這裏有和尚算命,不經也躍躍欲試。再一個,我們開張選擇的時間是中午十二點,正是工薪階層下班的時間,路上人來人往,很多人因為好奇也駐足觀看。預測門臉一下子顯得有點小了。因為一開始缺乏經驗,屋內一下子湧進許多人,顯得擁擠不堪。還是楊洋心細,忙喊我們哥兒幾個過來維持秩序,把屋內多餘的人暫時勸出去,隻留下兩家,一家人坐在大師對麵聽大師預測,另一家人就坐在旁邊旁聽。這樣的效果真是太好了,從屋內走出去的人不但覺得自己的事預測得奇準,也聽到了別人的事說的更準,他就是不願說出自己的事,對他聽來的別人事也會滔滔不絕的。這就起到了一個熱效應,一傳十,十傳百,我們忙得不亦樂乎。那天還有我的事呢。我正在門外維持秩序,被郝運來喊進屋裏,原來一個二十多歲的婦女說自己的孩子前幾天突然發高燒,上醫院看過,吃了藥,也打了退燒針,但就是不退燒。問是不是看見了什麼不幹淨的東西,我隻好陪她去她家裏走一趟。一進她家門兒,就聽見孩子“哇哇”的哭聲,一個老太太抱著孩子急得在屋裏直轉圈。我問那婦女孩子發病前出過門嗎?她說出過,也就是在門口到處走走。我查看了屋內各屋,沒發現什麼可疑的,也沒嗅到那種味道,看來是在門外遇到了什麼東西。這問題就棘手了,我甚至想到預測門簾大好的形勢有可能在我這裏砸了牌子。我的手一陣盲目的亂摸,突然碰到了胸前那枚掛墜,心想:也隻有拿它試一試了。我忙讓她們把孩子抱過來放在床上。我多了個心眼兒,把她們支開後,拿著那枚掛墜貼在孩子的額頭上,孩子立即就不哭了。又過了一會兒,孩子的小手竟然蠕動著來撫摸我的手背。她們兩個也回來了,一個拿著涼毛巾,一個拿著奶瓶跑了回來,見孩子不但不哭了,還在嘻嘻地笑著,個個都驚呆了。那天我們一直忙到兩點,才跑回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