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超,做完衛生再走。”
“哎呀林哥,我今天有事啊你幫我弄了吧。”
“你已經有事好多天了吧……”
柳青畫收拾完書包,聽到教室後方的林也難得升高的聲音,掉轉腳頭向那靠近。
果然是馮超這家夥逃值日,她就說昨天怎麼在租書店看到他,照理值日要走的晚不少的。難道都讓林也給做了?
想到這裏,她舉起右手,猛地給他背上來了一拳。
馮超慘叫一聲,回頭正待質問,一隻拳頭和一句話已逼到眼前。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幹嘛去了,少在那廢話,做不做衛生?”
大家認識雖然不到一個月,相互不太熟悉,眼前這個笑得煞氣的班長卻已小有威名,班上最鬧騰的幾個家夥幾乎都被她收拾過。你問男生怎麼打不過女生?嗬,先不說男生好不好意思下手,班長練了三年跆拳道,你呢?你說老師不管打人?唉,你當班長是傻的,人家每次動手都有理由。
就像現在,就算老師問起來,也可以說“懲罰故意逃值日的家夥”。
看著馮超灰溜溜地放下書包幹活去,柳青畫自豪地看向林也,對方卻皺著好看的眉頭,眼中的不認同如一盆冷水對著她當頭澆下。
“就算他不值日,你也不該打人,就算你是班長,這樣也沒理。”
如果說剛才的眼神讓她有一瞬間的狼狽無措,那麼這句話就是一把烈火,頃刻點燃她的驕傲和鬥誌。
“再不該再沒理,也比你這沒用的老實人強!”
惡毒的話未經大腦就脫口而出,看著林也怔愣的臉,柳青畫眼中飛快地掠過一絲懊悔,轉瞬就被受傷的驕傲吞噬。
那天晚上的柳青畫很不好過,她看上去很強悍,實則色厲內荏,不過幾小時就開始遭受良心的折磨,林也那句批評在她腦袋裏過了一遍又一遍,她回想起那個雨夜裏樂於助人的少年,回想起她兩年來不斷以他為目標的努力,怎麼想怎麼覺得自己的做法好像、隱約、大概、確實有那麼一點不近人情,不論是對馮超還是林也。
得出結論的柳青畫立刻停止糾結,美美入睡。她決定第二天給他們道歉,以後管理班級的時候,稍微溫和一點點。
可是,人與人之間,總有數不清的錯過和誤會,有時候它們可以被解決,更多的時候,它恰恰出現在最不適當的時候,差之毫厘,便謬之千裏。
所以柳青畫聽到這段話,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上天的安排了。
“你今天來的很準時,被班長打怕了?”林也的聲音。
“嘿,那女魔頭,自以為多了不起,你以為幾個真服她?好男不跟女鬥罷了,免得她又鬧的紛紛揚揚的。林哥你這樣的才應該當班長。男生服你,女生更是好說。”馮超的鴨嗓子。
“班委本質是服務班級,幹什麼都一樣。”
“可我就是看不慣那男人婆威風,要不……嘿嘿,林哥你說她會不會也喜歡你啊,她昨天那算是幫你打我呢,你要不玩玩她?”
教室門口的柳青畫臉上已經烏雲密布,聽到這裏不知為什麼心裏一揪,大概是氣瘋了,她竟然想要就這樣聽下去而不是衝進去。
林也卻在這個時候沉默了,過了好一會才又聽到他的聲音。
“這種謠言不要瞎傳,我不喜歡班長那種女生。”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沒人會喜歡那種的,報應啊報應!”
昨晚的愧疚此刻就像最大的笑話,合著馮超開懷的笑聲,紅蓮業火一般焚盡她最後的猶豫,她一把推開門——
“很好!我就喜歡這報應!你們這種男生我也看不上,瞎了眼的女生,才會喜歡你們!”
那是林也第一次認真看柳青畫。她的眼睛氤氳微紅,仿佛含了滿滿的淚水,卻沒有一點要哭或哭過的痕跡,嘴裏說著氣勢洶洶的狠話,嘴邊卻掛著大大的笑容,下巴微揚,腳步堅定,帶起一股與生俱來的霸氣。這個畫麵鮮明地映在他心裏,一次次提醒他,這是個多麼驕傲的女孩,也是個多麼不一樣的女生。
林也不是笨人,相反,他一直都是極端聰明的。即使在培優班,他也遙遙領先。上學開始就能和同學老師相處融洽,優渥的家境清俊的外貌讓他一直很受女孩子。他猜得到很多小心思,聰明地保持著距離——親切不親密,對誰都和善,對誰都疏遠。柳青畫這樣的女生讓他感到麻煩,這是一種直覺,他們某種意義上是一類人,就同他現在發現的一樣——都是驕傲到極致的家夥。
所以他第一次以己度人,驚訝地發現剛才那段對話中,即使他沉吟過,也不可避免地傷到了她的自尊,額,恐怕傷的還不輕。
不得罪所有人的人際原則告訴他現在應該趕快道歉,悲哀的現實提醒他沒有可以道歉的語言:難道說不對不對,我喜歡你這種女生?那不是又違心又虛假,後果也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