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錢財、食物各種物品都需上賬;也有些馬匪耐不住寒冬的寂寞,領了份子錢,跑到山下,花天酒地,馬匪就是這樣,幹的是腦袋掛袋褲腰上的活,冬天大雪覆蓋,客商自然就不出來了,馬匪也就不活動了,自然會找點樂子。可是這隻要牽涉到錢財、貨物的,都離不開程老和國峰,這段時間也是程老和國峰一年中最忙的時候。
巍巍大別山,悠悠淠河水。青山擋不住歲月,碧水流淌著時光。三年的光景從臉頰旁,從指縫間悄然流逝。在這三年裏,中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可是對老百姓來說,隻是不拜皇上拜總統,不叫縣令叫督軍。不留辮子留短發了。這一年便是民國二年,國峰二十五歲。
時令過了寒露,天氣還不算太冷,馬匪裏的事務也處理的差不多了,國峰得了些錢財,這些錢財是給國峰過年的花銷。
國峰時常聆聽程老教誨,可是年齡相差太大,卻不喜歡長時間陪在程老旁邊。國峰閑來無事喜歡騎馬:感受風兒掃著麵頰,吹起頭發;張開雙臂,讓風兒拂過手掌,從指縫間掃過,耳邊聽著呼呼的風聲,看著道上揚起的灰塵。一路狂奔,行至興起,長吼一聲,瀟灑人生,豈不快哉。
這天,國峰騎著一匹烈馬,往東北方方向奔走,隻見這匹馬:通體栗色,毛色純正;四肢矯健有力,奔跑風馳電掣;口寬眼圓,齊鬃長尾。這馬兒載著國峰行了約四五十裏地時,馬兒呼呼的喘著氣。國峰勒住韁繩,翻身下馬,牽著馬慢慢前行,忽見前方一三尺長一尺寬厚約半尺的界碑,國峰閑來無事,來到碑前,瞧見石碑上赫然寫著四個大字:“大化坪鄉”。
“大化坪鄉,大化坪鄉的茶葉好,給程老帶點回去。”國峰自言自語道。
不多時,國峰便來到了城裏。轉過了幾條街,看到一間茶行,國峰將馬兒拴在茶行前的馬柱子上,背手走了進去。
踏進茶行,一絲淡淡的茶香沁入心脾,抬眼便看見櫃台掛著一塊紫檀木匾,匾上刻著兩個茶綠色大字:“茶韻”,字跡蒼勁有力。櫃台上放著一杆秤。茶行左側牆上是紫黑色的木板,隔出的一個個方格,每個方格放著一個鐵罐子,鐵罐子裏分類放著各種茶葉。右側是一木製的隔斷,隔斷上鏤空雕花,隔斷中間有一個圓門,圓門上一排珠簾。透過珠簾,可以看見裏屋中間一檀木圓桌,圓桌四周擺放著四個檀木圓凳。裏屋三麵牆上,掛著畫卷,詩詞歌賦,赫然卷上。
國峰一進茶行,便有一種品茶論道的感覺。掌櫃看到國峰進來,便從櫃台後麵走出來招呼國峰。
隻見這掌櫃頭戴紫白色翻邊禮帽,身著一色淺藍繡紋袍,兩片玻璃眼鏡鼻上懸。一副溫文爾雅,謙謙君子的打扮。隻是心中似有苦,臉上愁雲布。
“客官,買茶呀,您瞧這邊”。掌櫃指著左側牆上的方格,說道。
國峰依次拿起鐵罐子,取出三兩根,鼻前聞一聞,嘴裏泯一泯。最後挑了一種,要了三斤,分裝三包:程老、馬叔、自己各一斤。
“客官,您稍等,這邊坐。”國峰隨著掌櫃的手勢,國峰掀開簾門進入裏屋,國峰麵朝著隔間的簾門,坐在圓凳上,掌櫃坐在國峰對麵。
這時,簾門微掀,一位二十二三的女子手端茶盤,茶盤上放有兩瓷杯。
隻見這女子,朱唇輕啟,畫眉微蹙。身著粉色碎花短袖衫;下罩翠綠煙紗百褶裙;領口金絲煙羅蝴蝶結;體態婀娜,嬌弱嫵媚。玉肌如凝脂,吐氣若幽蘭。肌骨瑩潤,舉止嫻雅。半卷朱簾半掩門,任是無情也動人。
“客官,請用茶。”銀鈴般若輕雲之蔽月,嬌柔兮若流風之回雪。餘音嫋嫋,如炎炎夏日,山澗一泓清泉,滋潤心田。
女子微微俯身,端起瓷杯;國峰慌亂中,站起身來,接過瓷杯。不曾想,與女子迎頭相碰。隻見,這女子,羞得麵頰紅潤,宛若夕陽下,天邊的映紅的彩霞。迅速的端起另一隻瓷杯,放於掌櫃麵前,雙手握住茶盤兩側,遮住臉頰,匆忙逃了出去。
國峰隻覺得臉麵發燒,支支吾吾的問道:“姑娘是何人?”
“是小女。”掌櫃神情沮喪的歎了口氣。
在國峰的詢問下,掌櫃說出了茶行的困境。
原來掌櫃姓孫,長期經營茶行,在這一帶小有名氣,民國以來,新茶上市,便給總統府上繳供奉,供奉的茶葉,是從附近農家購買過來,從大化萍鄉走陸路至蘇埠鄉,在轉水路至南京,一趟來回,收益頗豐。不巧,今年,時運不佳,船行至長江上,偶遇大雨,江麵波濤洶湧,貨船被大浪打翻,折了茶葉,血本無歸。孫掌櫃集資家財,又遇蘇埠鄉張師爺好心借了錢財,彌補了虧空。可就向張師爺借的錢財,出了大事。
張師爺天生好色,見孫掌櫃女兒孫蓉娟生的天生麗質,便在借據上玩起了花樣,將年利率三成,改成月利率三成,國峰做過賬房,心中一默算,六月借款,現在十一月,隻過了五個月,還款金額便成借款金額的三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