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楫水鄉,水是命脈。
一年四季中的大半時光,空氣中都浮動著氤氳的水汽。很難想象一個沒有水的水鄉,究竟會憔悴到何種地步。自然更不會料到一年四季素來水量豐沛、溫柔綿長的蓮溪會有幹涸的一日,甚至就連坐落在縣城東南方向,方圓百裏有餘的蓮花山上的水源也開始慢慢枯竭。
一貫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百姓們這才懵了,等醒過神來,俱是慌慌張張地上山找水。
水缸甕罐儲滿了,心裏還是怦怦跳,又思量著挖起了水窖。
枕水人家,最不值錢的就是這出門即是的泉水溪流,何曾挖過水窖,全憑想當然。有的還未挖到一半就塌了,有的倒是勉強挖成了坑,倒一桶水轉眼就滲了大半,還是白費工夫。
村裏又公議,特地請了大師傅來測水脈打水井。原本以為了不得就是花銷幾個錢的事兒,哪裏知道來來回回折騰了好些,竟是一無所獲。
幹旱仍在繼續,就這幾的工夫,蓮花山上近處的出水泉已相繼幹涸了,隻有人煙罕至的深山裏頭還在潺潺出水。
周遭地方所有村落的裏長族老們趕緊坐下來商議,再不許沒日沒夜的上山搶水了。這可是保命水,你一家挑了去,旁人還活不活了。
隨後周家灣又定下規矩,村裏頭四五十戶人家,各門各戶每日裏都要出人一道去取水。取回後就按人頭分,各家按著輩分排號領水。
在她生病之前,每人每日差不多也就能領上兩升水,兒減半。
就算成人也不過四瓶礦泉水的量,吃用都算在裏頭,夠做什麼。
每日裏淌的汗都不隻這些個。
可若連這點子保命水都沒了,花椒不敢想象。
心裏頭五味雜陳。
她恍惚記得上輩子不知在哪掃過篇文章,是曆史上曾有個朝代,倒是統治了三百來年,若仔細論起來,也算成器了。
可在這三百年內,卻有將近三百年的光景,年年遭災。
水、旱、風、霜、雹、蟲、病、地震、時疫……且多數年份都是一年數災,輪番登場,幾乎就沒個喘息的時候,僅有二十二年堪堪稱得上風調雨順。
當時唏噓,這會子細細思量,就是擱在現代社會,也難得一年好年景。俱是旱的地兒更旱,澇的地兒更澇,冷的地兒更冷,熱的地兒更熱。一年到頭兒的,氣象災害從未斷絕。
可不管哪個時期,花椒都不曾親身經曆過。雖然看過聽過,頂多感歎兩句。雖也曾捐過錢款衣物,不過略盡心意,轉身也就過去了。畢竟差著好幾百年數百公裏的,哪裏能夠真正感同身受。
花椒在心底長長籲了口氣,平定下心緒,回憶起了自己逃荒一路的路徑方位來。
自個兒安慰自個兒,若真到了那一步,或許還能少走些冤枉路。
鼓起勇氣,卻意外的現原本盤踞在腦海中的那些個記憶正如潮水般一點一點慢慢消退,沒有留下一絲印記。
花椒怔住。
竹編門簾輕輕晃動,有此起彼伏的腳步聲響起,花椒趕緊咬了咬嘴唇,驅散了心中的恐慌。
就有一陣熟悉的佛香氣撲麵而來。
秦老娘輕手輕腳地坐在了床沿上,眼睛不眨地看著再不似之前的蒼白羸弱奄奄一息,臉上已是有了兩分血色的孫女,歡喜之情直達眼底,一雙大手把她從頭到腳摸了一遍又一遍,才握著她的手,朝著羅氏欣慰道:“身上可是有勁兒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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