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春平日與妙玉最好,二人少不了談佛語講經文,或者下棋聊天,品茶賞花。今兒一早熱辣辣的聽入畫說。妙師傅昨兒夜裏被劫走了。心中頓時便著了慌,一路哭哭啼啼的跑到櫳翠庵,林家的下人又不許她進去,隻說要等官府的人先來驗看了才能進去。於是她便躲在假山後麵等了半天,直到看見李紈和惜春過來迎黛玉,方同眾人一起往稻香村來,見了黛玉,更覺得傷心,便躲在一邊抽泣。
李紈又勸了會子黛玉,探春也勸著惜春,一時黛玉便說乏了,要去藕香榭去歇歇,叫李紈和探春也歇著吧。自己沒事,有紫鵑她們在身邊就行了。
李紈和探春又送黛玉和惜春去了藕香榭。
進了門,屏退了眾人,惜春便抱著黛玉哇哇的哭起來。
“好妹妹,別哭了。”黛玉摟著惜春,撫摸著她的發髻,輕聲的安慰著。
“林姐姐,從此以後,我隻剩下你一個知心的人了。”惜春一邊哭著,一邊說道。
“是,我知道,從此以後我一定好好的照顧你,讓你跟原來妙姐姐在世的時候一樣,開心快樂。”
“林姐姐,你說什麼?妙師傅隻是丟了,又沒死。”惜春吃驚的看著黛玉蒼白的臉,疑惑的問道。
“不,妙姐姐死了,昨晚,她自己用火燒死了自己,你想想,妙姐姐那樣一個喜歡幹淨的人,她怎麼可能被人劫走呢?”黛玉一邊擦去惜春臉上的淚痕,一邊輕聲說道,那堅定的語氣不容質疑。
“是啊,她那麼喜歡幹淨的一個人,怎麼可能甘心被劫走,若是我,也是會選擇去極樂世界的。”惜春點點頭,對妙玉的死表示深深的讚同。
黛玉見惜春的情緒稍微穩定了,便拉著她的手坐進了暖閣裏,紫鵑等人又送了茶來,二人吃了滾滾的茶,又說了會子妙玉生前的事情,惜春便說:“前幾日還說畫幾幅梅花送她呢,不想卻是不能了。”
“為何今日不畫?你來畫畫,我來作詩,咱們湊在一起,祭她一祭,不好嗎?”黛玉便問。
“這個主意好。”惜春立刻讚同,便走到畫案前,鋪了一張四尺的雪浪紙,凝神片刻,便筆走遊龍,不一會兒,遒勁有力的梅樹枝幹便躍然紙上,蜿蜒而古樸,然後點了蒼苔,出了小枝,惜春便換了中號筆,調了朱砂,胭脂,大紅幾樣顏色,調出了豔豔的紅色,然後輕輕的點著梅花,有疏有密,有濃有淡。然後換小狼豪,調藤黃點花心,然後長處一口氣,擱筆。
“好俊的梅花,真是不辜負妹妹對妙姐姐的一片深情。”黛玉一直站在邊上,瞧著惜春一口氣畫了一幅四尺長卷。
“姐姐,該你了。”惜春把沾了濃墨的狼豪遞給黛玉,然後閃到一邊。
黛玉早在惜春作畫的時候,心裏醞釀了一首詩,此時揮筆寫來,一蹴而就,惜春過來細看時,卻是。
金枝玉葉獨陶然,煙鎖庵堂自難眠。
秋月凝血感彤瓣,寒光緊蹙有金蓮。
幾陪軒雨溶溶夜,千裏嬌花落落天。
暮色花殘有誰醉?獨攀高榭更悵然。
惜春一字字看完,不覺眼睛有濕潤起來,又道:“姐姐,索性我也有了一首,不如一起題上,她天國有知,必然也是欣慰的。”
黛玉便道:“你盡管念來,我替你寫。”
惜春便輕聲念道。
春恨秋悲隻嚴冬,但悲不見有家農。
啼痕三拭春波綠,泣淚千行到晨鍾。
冷魂千秋動三番,寒香萬裏有幾重?
黃昏還在石閣下,一紙悼文粉更濃。
“好詩!”黛玉一邊寫完最後一個字,便閣下筆,又反複看了一遍,讚道,“真真好詩,隻是太過悲戚了,隻怕妙姐姐在天有知,也會勸你的,原來你經常勸我的話,放開些,有些時候這樣的選擇並不一定是壞事。”
惜春點點頭,二人便叫丫頭備了果品酒水,便在藕香榭外邊臨水的亭子裏擺上,又上了三支素香,黛玉和惜春便對這拜了幾拜,二人又親手將詩畫一起焚燒了,眼見著黑色的灰燼如黑蝴蝶一樣隨風飛遠,才依依不舍的回了屋子裏。
惜春命藕香榭的丫頭幹幹淨淨的做了幾個素菜,又蒸了胭脂米飯,黛玉在藕香榭用了午飯,又歇息了一會兒,下午水溶便來,接了她回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