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姆似笑非笑地看著格雷福斯,說道:“不必擔心,一頓美食不會要你的命。我隻是想瞧瞧我的手藝怎麼樣。”
格雷福斯記起來,塔姆好像還是個頗有聲譽的廚師。遂不再遲疑,揀了塊最肥美的裏脊肉,塞進嘴裏。味道很好,他吃得連連點頭。
“我喜歡一邊吃一邊說。”塔姆笑意更盛。“告訴我,你是怎麼進來的?”
格雷福斯眼神有些不快,那些事情,提起來就像在舊傷上再剜一刀。但他沒有拒絕的餘地。能不能逃出這座牢籠全憑塔姆的喜怒,一個小故事而已,講給他聽就好了。
格雷福斯沉悶的聲音好似炮彈擊中了風帆戰艦的側舷。塔姆饒有興致地聽著,聽他說到以前和崔斯特周旋於瓦洛蘭的黑白兩道之間,崔斯特的智謀加上格雷福斯的悍勇,兩人真是天生的搭檔。
他們同心協力,擺脫了無數次追捕。但是最後一次,卡牌大師騙了所有人,包括他的搭檔。格雷福斯被無情地拋棄了,這位硬漢三日未合眼,疲乏不堪之下獨自應對源源不絕的追殺者。直到被捕的最後一刻,格雷福斯仍然滿懷期待,等著崔斯特像往常一樣,突然出現,用匪夷所思的詭計助他二人一同逃脫。
然而,他沒來。格雷福斯痛苦地承認,崔斯特背叛了他。
痛苦過後是長久的憤恨。凱瑟琳提審他的時候,這個男人一言不發地坐在椅子上,慘白的日光燈照射下臉鐵青青地放光,像隻鬥敗了的獅子。
凱瑟琳開始陳述他的犯罪事實。格雷福斯麵無表情地聽著,偶爾點頭或者搖頭。當提到某個名字時,他忽然抬起臉,額角青筋暴起。
“他在哪兒?”
凱瑟琳有些意外格雷福斯居然願意開口說話。他一看就是那種脾氣死倔的男人,不想說話就別想從他嘴裏敲出半個字。
“他背叛了你。”女警官有些同情起格雷福斯來。平心而論,凱瑟琳並不厭惡格雷福斯。法外狂徒雖然聲名狼藉卻不是奸惡之人,他有著深明的為人底線,如果不是生來就被遺棄在比爾吉沃特他也不會幹肮髒的營生。
格雷福斯又陷入了沉默。凱瑟琳歎了口氣,說道:“我們一定會抓住他的。”
一定?為什麼你們都這麼肯定?不,你們永遠抓不住他,隻有我,才能親手打爆他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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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那個遊艇上的女孩怎麼樣了?”塔姆意猶未盡地問道。
格雷福斯一愣,隨即想起那個金發高高綰起的小女孩,穿著漂亮的小裙子和精致的小皮鞋,怯生生的模樣惹人憐愛。“你怎麼會認識她?”他詰問道。
“別在意,我隻是剛好路過,看到你們開著遊艇載著小姑娘兜風。”塔姆嘻嘻笑道。
“送走了。我帶著她跑了二十裏,上岸時托付給了當地的警局。”格雷福斯表情有點怪。
“怎麼個托付法?”
“用槍指著那群飯桶的腦袋,直到他們答應把恩雅送回父母身邊。”
“哈哈哈……”塔姆捂著肚子大笑。“你可真有意思。”
“我有時候不像個強盜。”恩雅是小姑娘的名字,崔斯特嚇唬她的時候,她就躲在格雷福斯身後。
氛圍融洽了些,格雷福斯感覺自己心情好受多了。兩人又順口聊了一會兒,直到把鍋裏的東西都吃完。我喜歡這個家夥。塔姆心想。
天色漸亮。他們不知不覺竟聊了兩個多小時。格雷福斯站起身來,道:“我們還沒說正事。”
“不,陪我說話才是正事。”
“你是不準備帶我出去了?”格雷福斯臉色微變。
塔姆哈哈大笑。“知道嘛,我是一個惡魔,我能帶你出去,但是高牆外邊不是自由,而是悲慘,無窮無盡的悲慘等著你。”
“隻要殺了崔斯特就好,我接受你的交易。”格雷福斯淡然說道。
塔姆微笑道:“但是我覺得,你是個很有意思的人,也許我會取走你的靈魂,但絕不是現在。”
說罷,格雷福斯眼前一黑,一股熟悉的味道直衝鼻腔。塔姆冷不防地把他一口吞下,像來時那樣,悶頭紮進漩渦中。
他遊了許久,最後在皮爾特沃夫城外的一條支流現身。天色大亮,鳥鳴啾啾。
格雷福斯渾身腥臭難聞,但是這不重要,比起自由的太陽,什麼都不重要。他脫去囚衣跳進河裏,一邊洗一邊高聲呼喊,發了狂似的大笑。塔姆吐出一口箱子,裏頭裝著幹淨的衣物。
“這次的服務是免費的。相信我,我們以後必定還會見麵,希望到時候,你不會讓我失望。”
說完,河流之王向格雷福斯脫帽告別。格雷福斯知道他的朋友要走了,衝塔姆喊道:“走好,老兄,我欠你的。”
“再會。”話音剛落,塔姆鑽進河裏。他臃腫的身子竟然遊得如此之快,格雷福斯隻看到一道陰影晃過河床,一會兒就不見了。
......
我出來了,崔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