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符月怔怔地望著迦若,喃喃地道:“夜離,不是喜歡穿黑色的袍子麼?怎麼換了一身白的?”
迦若眼眸中光芒複雜變幻,她忘了?她居然把龍符月的記憶完全忘記了!
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這個丫頭,看來並不像意料中的那麼癡情……
那個鳳千羽,一定在外麵急得跳腳了吧?
他撩起她的一縷青絲,無意識地打了一個結,淡淡地道:“此事說來話長,一言難盡。以後我會和你詳說。現在還是先救你的父王和族人要緊。”
風洛兒的記憶似乎僅停在被殺的那一刻,想起了父王他們的慘死,她的身子抖了一抖,仰頭望著夜離,滿眼的信任:“夜離,你有法子救他們?說吧,怎麼救?隻要有法子,我就是豁出命去也會將他們救醒!”
她說的分外急切,可見真的是為女媧族人憂心。
軒轅夜離眼中露出一抹欣慰:“風洛兒,你變成熟了不少,我很高興。”
指了指滿殿的曼珠沙華道:“風洛兒,你的父王他們就封印在這些花裏,但他們的魂跟都被那女妖打傷,所以要想救他們,必須用你的聖女血淨化,每個花朵上都要滴上一滴,完畢以後你再用回春術將他們治愈,他們就能得到解脫,重新投胎做人了。”
“重新投胎做人?”風洛兒睜大了眼睛:“他們不能複活嗎?重新投胎,隻怕……隻怕就不會是女媧族人了……”
軒轅夜離拂了拂她的秀發,道:“這你放心,女媧族人身上都有特殊的血印,即便投胎,那也還是女媧族人……”
風洛兒點了點頭:“原來如此。好,那我們開始吧?”
軒轅夜離沉吟了一下:“此舉耗費你的血和靈力極多,你要有思想準備。’”
風洛兒嗯了一聲:“我明白,隻要能救醒我的族人,我就算死了也沒關係。”
鏡石外的鳳千羽正在瘋狂地尋找結界的入口,聽到龍符月這一句,幾乎要崩潰:“龍符月,你如敢再死一次,我就……我就……”
我就怎麼樣呢?他忽然全身無力,幾乎癱倒。
他能如何?他什麼也做不了!他根本威脅不了她!
挫敗,無力,憤恨,惱怒……潮水般淹沒了他……
他忽然十分後悔,後悔來這見鬼的南疆!難道他注定要失去她?
他心中憋悶的幾乎要爆炸,一掌拍出,正拍在大殿的木門上。
“啪!”地一聲,厚重的木門被他拍的四分五裂,滿空的木屑紛飛。他的手也被木屑劃傷,血肉模糊成一片。
他卻生像是不知道疼,望著門內的曼珠沙華呆呆發愣。
風洛兒隻覺身周一陣震動,空氣如水波似的晃動起來,心中也是猛地一跳,一個白衣人影在腦海中一劃而過。
那白衣人影讓她極想親近,仿佛是這世上最親的親人,甚至比父王和夜離還要親……
她極力想抓住,但那人影一閃而過,徒然撥亂她的心湖,轉瞬就消失無蹤。
軒轅夜離見她忽然怔怔出神,心中一動,他自然也感覺到了結界的震動,那個鳳千羽到底沉不住氣了麼?
他拍了拍風洛兒的小手:“好了,我們施法吧。”
風洛兒勉強抹去心頭的不安,點了點頭:“嗯,好,告訴我怎麼做?”
軒轅夜離眼眸中閃過一絲惻然:“會有點不好過,你忍一忍罷。”
取出媧血笛,在她手腕處點了一點。
一股鮮血頓時冒了出來。
軒轅夜離雙手連連畫符,喊了一聲:“散!”
那股鮮血飛激起來,化做無數血珠,飛向那些妖豔的紅花。
得到了聖女血的滋潤,那些花忽然抖動起來,花中有絲絲縷縷的淡煙冒出,逐漸彙集成一個又一個的人形。這些人麵目有些模糊,幾乎看不出本來麵目,但勉強能看出都是人首蛇身,,緊緊閉著眼睛,煙霧忽緊忽鬆,似乎隨時都會飄散。
風洛兒由於失血過多,一張小臉如同白紙似的,看了看空中漂浮著的那些人影,眼淚流了出來:“父王……”
軒轅夜離忙道:“快用回春術!不然他們很快就會魂飛魄散!”
風洛兒點了點頭,不敢怠慢,雙手連連揮動,回春術接連使出來……
這回春術極耗靈力,她又剛剛失血過多,接連使了幾個,已經有些力不從心,小臉煞白,搖搖欲倒……
軒轅夜離眼中閃過一抹不忍,但此刻如同箭在弦上,不發也得發,他守護了萬年,等待的便就是這一天。
風洛兒受些重傷,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鏡石外的鳳千羽看的卻是目眥盡裂,他現在連殺了軒轅夜離的心都有!
符月無事還則罷了,真要有什麼三長兩短,他拚命也會殺軒轅夜離這個罪魁禍首!
到了此刻,他忽然明白,軒轅夜離對待風洛兒並沒有他想象的那麼深的感情。
或許,隻是一種責任,一種軒轅家族對待女媧一族守護的責任。他或許是真心喜歡她的,但卻不是愛!
要不然他絕不會忍心讓風洛兒受這麼大的苦!
看著風洛兒的臉色越來越蒼白,鳳千羽心似被烈油烹炸,再也顧不得什麼,向殿中猛衝進去。
他要毀了那玉像!或許那玉像就是破除這結界的關鍵!
他剛剛衝到大門前,便如碰到了一堵牆上,被反彈了回來。
這反彈之力甚猛,他險些跌個跟頭,幸虧他輕功夠好,淩空一躍,卸了那反彈的力道,拿樁站穩。
花惜月一直呆呆的,她此刻已經看出,迦若並不是迦若,而是軒轅夜離。他剛才之所以那麼說,不過是哄騙龍符月上當,消除龍符月戒心……
她癱倒在地上,想哭哭不出來有生以來第一次嚐到了什麼是‘心如死灰!“
鳳千羽看了她一眼:“惜月,現在不是悲傷哀歎的時候,我們想法子救他們出來!”
花惜月滿眼的絕望:“救出來又能如何,迦若已經不是迦若,龍符月也不是那個龍符月了……”
鳳千羽一咬牙道:“救出來就有希望!我不會放棄!符月是我的妻子,誰也奪不走!”
鳳千羽平時看起來吊兒郎當,但自有一種執拗的性子,一旦認準了什麼東西。九頭牛也休想拉回來。
花惜月身子一震,明眸中有光芒一閃,對啊,她還沒親口向迦若證實,怎麼能放棄希望?
她一咬牙,一跳而起:“好!我和你共同破這結界!”
小狐狸也跳了過來,大聲道:“也算我一個!”
花惜月本身也會製造結界,自然也懂得一些破解結界的方法。
她和鳳千羽聯手,用過了一個又一個的法子……
雖然一時還沒破解開,卻擊得那結界震動不休。
風洛兒已經發揮到了最大的潛能,將回春術使了一個又一個。一個又一個的灰色的魂靈被穩定下來,身影也慢慢清晰,眼睛緩緩睜開……
最先被回春術治療的一個魂靈終於完全現出身形,那是一個中年人,麵目和風洛兒有七八分想像,一雙眸子裏深沉而又睿智。
他睜開眼睛,看了看麵前的軒轅夜離,再看看正在施法的風洛兒,眉目間露出一絲滄桑和欣慰,一雙眸子凝住在軒轅夜離身上:“夜離,謝謝你,今日女媧族人終於得脫大難,老夫代表全族謝謝你萬年的守護……”
軒轅夜離長舒了一口氣:“幸不辱使命。夜離終於能向我王陛下交差了。可以安穩睡一覺了。”
女媧王歎了口氣:“孩子,辛苦你了。你是不是也該改口喚我一聲父王了?”
軒轅夜離一愣,微微苦笑,喃喃地道:“父王?隻怕我今生今世也難以這樣呼喚您。”
女媧王眉頭一挑:“為什麼?夜離,本王曾經答應你,一旦這場劫難過去,本王會為你們親自舉辦婚禮。雖然過去了萬年,但本王可不曾遺忘。”
軒轅夜離神色甚是複雜,微微笑了一笑,笑容裏有一抹滄桑和淒涼:“陛下,夜離之所以使用這禁術,完全是出於軒轅家族守護女媧一族的天職,即便您沒答應我這個條件,我也會以女媧族人的利益為重的。”
女媧王皺了皺眉頭:“莫非你後悔了?你不想娶洛兒?”
軒轅夜離搖了搖頭,避而不答:“陛下,時間已經過去了一萬年,一切都不是原來的樣子。時辰不早,女媧族人該去重新投胎轉世了,別錯過了時辰。夜離這就做法……“
此時有越來越多的女媧族人清醒過來,紛紛圍了上來。聽明白了事情的緣由,
七嘴八舌道:“夜離大祭師是我族的大恩人,女媧族人絕不是出爾反爾之徒,我們一定要先為你二人舉辦了婚禮再去投胎也不遲。
風洛兒終於救好了最後一個魂靈,累的幾乎要暈過去。小臉上卻一片欣慰。
終於!終於將所有的族人都救活了。
萬年前的遺憾今日終於彌補。她終於得到了圓滿……
萬年積聚的怨氣和遺憾終於消散,她忽然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幹,
‘撲通‘聲坐在地上,再也不想起來。耳朵裏一片嗡鳴,根本沒聽到女媧王和軒轅夜離在談些什麼。
“洛兒,過來!”女媧王向她招了招手。
風洛兒看著女媧王,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忽然感覺並不像原先那麼可親……有點像陌生人。
她勉強爬起來,走到女媧王跟前:“父王,恭喜父王得脫苦海,我們女媧族終於有救了。”
女媧王摸了摸她的腦袋:“洛兒,這多虧了你和夜離,尤其是夜離,他在這裏足足守護了萬年,你要好好謝謝他。”
風洛兒看了軒轅夜離一眼,軒轅夜離也正看她,二人目光一對,風洛兒心中猛地一跳,另一個白衣人的影子又在心頭一閃而過……
軒轅夜離的眸子中的神色也極複雜,微微閉了眼睛。
女媧王接著道:“為父答應過,我們女媧族過了這道劫,就為你們舉辦婚禮,你高興不高興?”
婚禮?!風洛兒胸口似有大鐵錘猛地一撞,有無數幻象紛紜而來,她貌似結過三次婚了,而且好像嫁的是同一個人……
那個人是……那個人是
鳳千羽的身影突然清晰無比地自腦海中跳出來,幾乎要熨痛了她的心。
她猛地後退一步:“不!我不嫁!”
女媧王一愣,皺了皺眉頭:“你不嫁?為什麼?洛兒,你不是也喜歡夜離嗎?”
風洛兒心中似翻江倒海似的,無數和鳳千羽的記憶潮湧而來……
天,她現在根本不是風洛兒,她是龍符月!她的夫君是鳳千羽,她愛慘了他,怎麼可能嫁別人呢?
她緩緩搖了搖頭,似在整理腦海中混亂的思路,抬眸看著女媧王,語音清晰的,一字一句地道:“對不起,陛下,我現在是龍符月,不是風洛兒。我是人類,不是女媧族人!”
她這一句話說完,場麵瞬間寂靜無聲。
女媧王驚怔在那裏,上下打量了一下龍符月:“孩子,你叫我什麼?你是我的洛兒啊,你瞧瞧,現在你還有我們女媧族特有的蛇尾,這可是普通人類沒有的。”
龍符月搖了搖頭:“陛下,前世,我是風洛兒,今世卻是龍符月,一個普通苗疆女子。至於我這條蛇尾……”
說到這裏,她看了軒轅夜離一眼:“是這位夜離祭師強行催化生成的。所以,不算!”
女媧王詫異地看了軒轅夜離一眼:“夜離,這是怎麼回事?洛兒雖然死過一次,但女媧族投胎不是應該還是女媧族嗎?她怎麼會成為一個普通的人類?”
軒轅夜離歎了口氣:“陛下,這是微臣的主意。那滅我們族的妒神十分痛恨我們女媧部族,
我怕她會繼續報複,不放過洛兒,所以在洛兒身上下了一道封印,有了這道封印,她便會投胎成普通人,現在她恢複了蛇尾,是因為微臣解除了那道封印……”
女媧王看了看龍符月,見她一身漢族裝束,相貌雖然和風洛兒八九分相似,但氣質卻不太像了。
風洛兒調皮嬌縱,性子來了做事不管不顧,而龍符月卻顯得成熟了不少,眉目之間自有一種堅毅和冷靜。
他搖了搖頭,道:“洛兒,你今世雖然是人,但大祭師已經解開了你的封印,你就是女媧族人了,還是我的女兒。當年你一出生便和夜離大祭師訂了親,夜離他看著你長大,又傳授你巫力,即是你的夫婿,又是你半個師父,所以這個婚毀不得。你現在雖然換了身體,但夜離不會嫌棄你的,等你和他結了婚,為父的心願也算了了,就可以安心的去了。”
龍符月後退一步:“不,陛下,前世是前世,今世是今世,不能混為一談。我現在已經恢複了風洛兒的記憶,但是我知道,就算是風洛兒,她對夜離也僅僅是喜歡,卻談不上愛。夜離為了女媧族做了這麼多,我很感激,但是感激也不是愛,我不能嫁給我不愛的人。更何況……”
說到這裏,她微微一笑:“更何況,我已經嫁了人,我很愛我的夫婿,我不會背叛他。”
最後這一句話像一個驚雷,炸得女媧族人全都呆住了。
女媧王呆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你嫁人了?嫁給誰了?”
“嫁給我了!”一個清朗的聲音忽然傳了過來。
接著隻聽‘砰’地一聲大響,那尊玉石像忽然四分五裂,倒在地上。
那道無形的結界忽然消失,一個年輕男子飄飄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