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6章 青出於藍2(1 / 2)

小丫頭帶著楚羲和去了雅字間,美其名曰回顧過去,以便更好的展望未來。畢竟一輩子太長,總要慢慢過。小丫頭說這話的時候,那表情十分深沉。

楚羲和盯著小丫頭麵無表情——如今的小孩子真是不可愛啊不可愛。瞧瞧大寶寫日記那口吻,活脫脫一個小老頭,雖然聲情並茂,敘事之中還帶了點抒情,偶爾還能蹦出點小詩詞。但是,六歲的孩子不是應該寫今天天氣很好,我想要出去玩這種事情麼?

想想自個兒六歲的時候,所有的智慧都用來將自己偽裝成智商正常的人了,跟著那個年齡段的孩子們一起玩泥巴,吹泡泡,在外麵的時候鐵定說自家的老爸是全宇宙最帥的。

這才是正常的小孩啊!

她坐在桌子的一邊,撐著臉長籲短歎。小丫頭坐在桌子的另一邊,撐著臉看她長籲短歎。

小丫頭年紀雖然還小,但是眉眼生得極其細致,跟她倒是有幾分相似。這些年,府裏一共也就那三個孩子,被幾個大人放在心中,捧在手中地寵著,她倒是並沒有怎麼上心。

那幾位都是有真本事,孩子們被他們教著,日後總不至於會讓人欺負了去。而且在自由鬆寬的環境裏長大的孩子,心境總要寬些,遇事不會鑽牛角尖。

她唯一忽略的是,幾個孩子天分原本不差,被幾個人精這樣那樣地教著,哪裏會有尋常的孩子那般乖巧。

當初她與姬流觴相約的並不是雅字間,而是忘字間。

所謂忘者,心亡為忘。她那時候並不十分喜歡姬流觴,隻覺得他眉眼淺淡,表情冷漠,為人十分涼薄。那個時候,他其實也並不十分喜歡她的吧。

隻是人嘛,多少都有點奇奇怪怪的心思,那個人一味靠近,難免會覺得煩,那個人一旦覺悟決定放手,心裏卻驟然湧起一陣怪異的感覺,總之有種常年堅持的習慣突然被扭轉的不適。

姬流觴那個時候便是那樣吧。

楚羲和眯著眼睛回顧了一下過去,覺得從初見到出嫁再到如今,似乎一直都很平淡,唯一一次讓兩個人都十分傷心的那一次,卻是在北狄的那種動亂。

整整半年的時間,隻有他們兩個人在一起,沒有雪魂,沒有秋美人,沒有知音也沒有大寶與二丫。那樣一種惡劣的環境裏,兩人好像是深山的隱士,事事親為,自己動手,倒也豐衣足食。

即便是走出了困境,重回犀照,姬流觴對那個變故仍是諱莫如深。夜神夢回,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發現姬流觴也醒著,用一種深刻眷戀的眼神看她。見她睜眼,便伸出手將她攬在懷中,細密的吻落在頭頂,輕輕囈語:“我險些失去你。”

很淡的話,很沉的情。

楚羲和每每聽到這樣的話,總覺得有一種無言的悲愴。他曾經險些失去她,她有何嚐不是?

那一日,是姬流觴生平唯一一敗吧?斷崖之上,麵對執劍而立的兄長與夫君,楚羲和首次覺得人生麵臨的選擇讓人真切地感到痛楚。

楚鳳兮的劍意開闊,收發自如。

姬流觴的劍意冷沉,峰回路轉。

然而,一人敞開心懷,隻為一個結果。而另一人心有顧慮,束手束腳。

那半招之敗,痛楚之外,亦是真情。

姬流觴唇角溢血,單膝跪地,卻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對楚鳳兮道:“請看在血緣的份上,好好照顧她。”

楚羲和看著他淡青色的長衣上慢慢氳開一抹血紅,輕輕歎了口氣——這一劍,是還她的。

楚鳳兮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當初羲和為何重傷垂危,你道真正隻是天知地知麼?”

當時不愛,所以她的命便不值得什麼。如今愛了,不僅僅是她的命,便是她的一發一毫,都是珍貴的。

如今愛了,不愛之時,刺出的那一劍也成了軟肋。

任何時候,任何地點,任何人說出來,對他而言都是打擊。

楚羲和就在他的眼前,他卻不能也無法去看她。他害怕在她眼中看到幽幽的怨,也害怕,在她的眼中看到淡然。

無論如何都是錯。

楚羲和伸出手,稍微用了點力氣將他從地上拉起來。斷崖邊風很大,吹亂了她的長發。

她清了清嗓子,所有的人都聽到她清晰而沉穩的聲音:“照顧我該是你的責任,你沒有必要對兄長行此大禮。”

姬流觴忍不住苦笑,眼前這個人總喜歡在關鍵的時候掉鏈子。

楚羲和淡淡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想讓我回娘家,行,寫休書給我。”

她從懷中摸出小手帕擦去他唇邊的血跡,溫柔笑道:“不過,你有什麼理由來休我呢?”

姬流觴的眼睛亮了亮,盯著她:“你真正明白,這麼說的後果麼?”

“嘖,不就是打輸了麼?”楚羲和聳了聳肩膀,斜了他一眼,“看你下次還敢立什麼生死決。”

姬流觴在眾目睽睽之下,抬手撫了撫她的臉:“江湖嘛,殺人人殺,都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