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顧四哥的阻攔,闖到了西暖閣門前,十三停住了腳步,一時衝動,竟沒想明白自己要做什麼,張起明明說已經驗過屍身才讓人帶走的,可是……就算是真的,也要知道,她現在在哪裏……
“不知死活的孽畜!”閣內的康熙怒不可遏,拍的一聲大力拍在了桌案上,案上的青瓷杯被打翻彈落在地上,摔成碎片,茶水飛濺到了跪在麵前的十四的臉上。站在邊上的三阿哥胤祉也驚得低下了頭。
“錯不致死,你是想說朕定她死罪是朕昏聵麼?”他怒極反笑,聽見外麵李德全的在低聲阻攔十三的聲音,咬牙高聲道:“李德全,讓他進來。”看著進門跪下請安的十三,桀桀一笑,“十三阿哥也是來問朕的要個公道的麼?朕倒沒想到……你也敢來。”
跪在地上的兩個兒子,眼神同樣的倔強執拗,康熙強捺怒火,冷笑說:“怎麼著,今日朕處置一個小小的宮女,也要向你們一個一個交待了?不然你們是還想掀了朕這乾清宮?”
不等兩人答話,他又輕笑了一聲:“好,朕今日就給你們公道,定不教你們走出這乾清宮的門便咒罵朕草菅了人命。”他聲音突然變得分外平靜,就如狂風暴雨之後瞬間便風和日麗,那感覺卻令人壓抑窒息,隻覺得這和風暖陽中孕育著能令山地崩裂的狂濤駭浪。
康熙怡然的坐回榻上,鷹一般的雙目在下跪著的一幹人等身上逡巡,微微冷笑,半晌慢悠悠的念道:“吾妻愛櫻,吾女有蘭,櫻柔蘭嬌,美之甚矣。”念罷,陰陰的道:“朕年紀大了,恐記憶不濟,十三阿哥替朕回憶回憶,不知道朕念的這四句,可與那畫上有所差池?”
如同一盆冷水當頭淋下,十三隻覺從頭冷到了腳底.,臉色慘白,他想起了當年自己毀掉那張小像時的心意,坦然堅決,又想到四哥知道後的表情,焦急震怒:“原本是海中一沙,竟成了林之秀木。”自己果然是衝動無用,今日畢竟害了墨玉的性命,悔之晚矣。
十四全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疑惑的轉頭看看十三,十三呆若木雞,又抬頭去看自己的父皇,笑容猙獰。
“嗬嗬嗬,十三阿哥是想不起來了麼?那就讓朕來給你慢慢說道說道。”康熙陰森森的說道,“宮女墨玉,原是個不知悔改的賤婢,身為逆賊之女,死不足惜,朕念其照顧多年,又曾舍身救主,一念之仁,隻是罰其勞役,並未要其性命。誰知賊人本性,如豺狼蛇蠍,不懂知恩圖報,安份守命,竟與廢太子福晉私下往來,通風報信,助其內外勾結,意圖謀逆,陰謀作亂,犯上逆天,今日,朕未將她淩遲,已是天大的恩德……十三阿哥……朕說得對也不對?”他的聲音裏透著的寒氣,直逼人心。
十四對他所說的這些,除了墨玉替慧珠傳信一件以外,其他幾乎都不知情,“逆賊之女,死不足惜”?他看著旁邊跪著的十三如泥塑般一動不動,不做一聲抗辯,心中又驚又傷,原來對墨玉的事,他竟幾乎什麼都不知情,抬頭看了一眼站在一邊的三阿哥,麵無表情,無風無浪,也許連三哥知道的也比自己多吧?心中不禁黯然神傷,竟覺得自己跪在這裏,都是個天大的笑話。
“朕是昏聵了,竟由著你們這幫狼心狗肺的東西在朕這大內皇宮為所欲為,你藏匿證據朕忍了,隻說你情有可原,稍作小懲可矣。你私毀檔案,朕也忍了,隻作未見,待你自省。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做這一切,朕念在你也是為人蒙蔽,一時衝動,嗬嗬嗬,朕一忍再忍,竟至十三阿哥你今日逼到這乾清宮來,質問朕一個公道!……十三阿哥,朕今日給你的公道,你可滿意?”康熙聲調慢慢升高,強忍的怒氣再也控製不住,終是咆哮出聲:“果然是,小懲不能大戒,來人!將十三阿哥叉出去鞭打五十!遣回府去!”又看著十三慢慢道:“從今日起,你就回到你那阿哥府的了然齋,好好抄寫那聖人文章,好好學學什麼是禮信仁孝,忠君愛父,辯事識人,恪守盡忠,不準你……出門半步……十三阿哥,朕如此處置你,你可服氣?”說到最後一句,他的聲調變得分外溫和,如同小時候在十三的身邊,指點著他的功課,諄諄輕語。
十三的淚水奪眶而出,聲音顫抖:“謝皇阿瑪恩典。”
康熙扭過臉去,背對眾人,揮手道:“胤祉,你去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