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七十三、唱賣大會第一天(3 / 3)

“小蘭姑娘,這是主人家的規矩,你還是不要推窗了。”

自得到巨闕劍之後就再沒說過一句閑言的黃忠忽然開口,身前猶自放著那口巨劍。

史璜點點頭:“四百年之規。”

覃鈺輕輕握握戲芝蘭的小手,向徐鐵道:“我媳婦兒不懂規矩,大師莫要見怪!”

戲芝蘭白玉般的小臉霎時間就變成了鮮豔的血玉脂,她一甩手,卻沒甩脫,低聲抗議道:“誰是你媳婦兒?”

聲音細微,幾不可聞。

後麵的三老禁不住都微笑起來。

徐鐵拱手:“家族舊規,不得不如此,姑娘見諒。”

“喔!”戲芝蘭的中指狠狠掐一下覃鈺的手心。覃鈺一痛之下,頓時憶起當日那個俏美而淩厲的黑衣刺客。

當真是美人如玉,十指如劍啊!

“小蘭,我給你講個故事吧,是西施和範蠡的愛情故事哦!”

戲芝蘭頓時大感興趣,手爪改挖為捏,嬌聲道:“鈺哥哥,你快講嘛!”

“好,好!”覃鈺一疊聲地連連答應著,腦子裏盡力回憶著那久遠的傳說。

“話說盤古揮舞巨斧,開天辟地之初,空空蕩蕩,隻有少數先天神人和異獸活在世間,個個寂寞無比。女神女媧誕降之後,也是深以孤獨為苦,就摶黃土而造人類。其後不久,水神共工與火神祝融為爭奪女媧的寵愛,爆發了異常激烈的大戰……”

剛開了個頭,史璜就皺眉插嘴,說道:“小子,不對吧,水神和火神怎麼會為了女媧而大戰?”

覃鈺翻個白眼:“男人為了女人,怎麼不會大戰?比如說……”他不懷好意地斜睨著老頭白淨儒雅的麵皮。

史璜急咳兩聲,仿佛喝生梨汁嗆了一下。

“咳!你……咳!繼續說,繼續說!”

戲芝蘭嘻嘻偷笑,她聽覃鈺悄悄講過史璜的八卦,他和鄧夫人的事,都是女孩子最喜歡聽的話題。雖然現在鄧千萬逝世,鄧夫人重傷,不太適宜提起,但是一想起這檔子內幕,看著史璜漲紅的臉龐,戲芝蘭就忍不住遐想連篇。

“……那共工被火神打敗了,自知從此難以入得女神內室,滿腔的嫉妒羨慕恨突然發作,那個怒發衝冠,一頭那啥……就撞塌了不周山啊!真個是:醋海無邊,精衛難填!”覃鈺搖頭晃腦,講起神靈的新聞來,忍不住眉飛色舞,肆意發揮。

黃忠聽得入神,歎道:“聽說古神修的都是肉身外功,這頭觸山倒,真個令人神馳遙想呀!”

史璜眉頭連皺,橫目而視。

覃鈺有黃忠這等優質捧哏,胸中大悅,故事源遠流淌,分外得心應手。

“……女媧自覺禍從己出,決心補天以彌補罪責。她在汾河裏撈起許多五彩神石,煉成熔漿,一塊塊色彩繽紛的熔漿飛射天際,將破碎的窟窿一一補好,終於挽救了這場大災難。女媧補天隻用了三百六十塊五彩石,剩餘的神石,女媧就一袖揮灑,散落到人間各地。”

“又過了許多年,春秋末期,吳越大戰。為了擊敗強大的吳國,範蠡為越王勾踐督造王者之劍。曆經三年,終於鑄成。王劍出世之日,範蠡在鑄劍模內發現了一種粉狀的綠色物質,與有色水晶熔合後晶瑩剔透,卻有金屬之音。範蠡認為這種物質經過了烈火百煉,又有水晶的陰柔之氣暗藏其間,當真是既含王者之劍的霸氣,又蘊藉著水一般的柔和之感,實乃天地陰陽造化所能達成的極致,於是將其隨鑄好的王者之劍一起進獻給越王,並將此物稱為‘劍道’。勾踐感念範蠡鑄劍的功勞,收下了王者之劍,卻將‘劍道’原物賜還,並將這種神奇的物質命名為範蠡之‘蠡’……其實,這蠡,就是五彩神石在凡間的模樣罷了。”

此刻,諸人全都聽得入了神,覃鈺停頓喝水的一瞬間,車內竟然鴉雀無聲。

“當時,範蠡剛剛找到西施,為她天人般的美貌折服,認定金銀玉翠等天下俗物都完全無法與西施相配,所以遍訪能工巧匠,將以自已命名的‘蠡’打造成一件精美的首飾,作為定情之器送給了西施。不久,為了越國的生存,西施被迫前往吳國和親。臨別時,西施將‘蠡’還給了範蠡,傳說中,西施的眼淚滴在這‘蠡’上,天地日月為之慟哭,至今還可以看到西施的淚水在其中流動,後人便稱之為‘流蠡’。”

“太美了!”戲芝蘭眼角含淚,聽得如癡如醉,五指無意識地捏著覃鈺的手心,指甲幾乎要刺破他的皮膚,猶自不覺。

“這就是琉璃麼?”同樣聽得出神的徐鐵忍不住問道。

覃鈺咬牙忍痛點點頭,說道:“是啊……琉璃,其實就是‘流蠡’演化而來啊!”

“難怪,以前師父說,琉璃又名西施淚,我還一直不解,怎麼叫了這樣一個別名。今日方才恍悟,多謝覃公子!”

“大師客氣了!”

覃鈺心想,若非自己的石皮玉肌術大有長進,這次肯定又是血跡斑斑的下場啊!

徐登的聲音忽然又傳了進來:“小友的故事真是優美動人,不過,你可知道,這次大會,一等珍品中排名第二的‘越王印’,便是以琉璃為主體構建而成,此印的功能,原本都已查明。可是,聽了小友你的故事,我也很想知道,不知其中,是否真的藏有暗含陰陽造化的劍道之謎呢?”

“是麼?”覃鈺幹笑兩聲,胳膊還在拚命掙力,想要脫出媳婦兒的如劍辣手。

王越微微動容,喃喃自語道:“果真有如此神奇的劍道麼?”

覃鈺不料一向最冷靜的王越也似入了迷障,更是大汗。

“王老,諸位,這隻是一個小故事而已,不必多思,不必多想!”

王越展顏一笑:“小鈺,你還是先別掙紮了,不然可能真會破皮的。”

談笑間,駟馬香馬已經行了小半個時辰。

其間,覃鈺和戲芝蘭悄聲探討了一下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指劍”的各種施展方式。

覃鈺語重心長:“這會嚴重影響你花容玉貌的淑女形象……”

最後,雙方草簽協議,平時,盡量不首先對自己人使用!

覃鈺對此略有不滿,什麼叫盡量,還不首先?合著你以前使用的時候都是我不對,我先動手的?

戲芝蘭溫言軟語,指著百寶圖,誓言旦旦說一定要為鈺哥哥再弄一杆好槍回來。

覃鈺心想我現在這杆已經很好了,你就別添亂了。不過話到嘴邊又咽回去,小蘭要去弄寶物,肯定不會用他們小兩口合夥賺的私房錢。難道是去找她哥哥花差花差,順點兒值錢貨?能掙大舅哥的寶貨,那當然敢情好了。

如此想的時候,其實樓已經歪了,覃鈺心下竊喜,自然不會和戲芝蘭繼續探討這個問題了。

這時,香車忽然一頓,停了下來。

徐登的聲音傳了進來:“前麵護衛車似乎出了些問題,徐鐵你照顧好諸位貴客,我去看看便回。”

徐鐵應了聲是。

然後,整個香車微微一晃,大約是徐登縱身到前麵去了。

覃鈺眼珠轉轉,對徐鐵道:“鐵哥,正好現在停車,我想下去方便一下!”

徐鐵道:“車裏就有淨手間的啊!”一指張任坐的方向,“那邊有個小夾層,裏麵便是。”

覃鈺苦起臉:“那種小地方,我蹲不下去啊!”

覃鈺早看出徐鐵極不擅長接人待物,也不知道徐登為什麼會帶他出來。一通白活,說的徐鐵狼狽不堪,內疚萬分。

王越適時說了一句:“前麵似乎有大事發生,敵人也許有化境宗師,徐登兄未必能鎮壓得住,我和覃鈺一起過去看看。”

千言萬語,不頂一句敵人有化境來的淩厲。徐鐵當即懵了,伸腳在車底某個方位踩踏一下,兩側的車門一起開放。

覃鈺瞄了一眼,車底鋪設的是豪華的波斯地毯,上麵繡繪著各色精美的圖案花紋,其中有一幅奇特的幾何圖形,特別像八卦圖,顏色和地毯色又很近似,並不顯眼。

“原來是這麼簡單的開門機關。”

覃鈺恍然,不過也應該是這麼簡單,貨賣世家又不是殺人越貨的無良集團,這輛迎接貴客的香車,自然各方麵都要大方得體。

徐鐵原意是王越和覃鈺代表大家到前麵看看是否有事需要幫忙,可是車裏坐的八個人,大都不是齋居的主兒,走了這麼久早就有些悶了,隻有黃忠愛巨闕更勝過愛放風,對眾人紛紛雀躍離座下車無動於衷。

張機本來年老,也不太想出去,覃鈺說了句:“張先生,主人家也許會有受傷的需要急救。”

張機一聽有理,當即起身下車。徐鐵見覃鈺大有人文關懷的高尚感情,頗為感激地衝覃鈺拱了拱手,令覃鈺頓時慚愧,欺騙這麼一個宅男大師同學,好像並不光彩。

“我和小鈺先到前麵去看看,府君你和他們一起鬆散鬆散。”

王越看看史璜。史璜點點頭。

王越不動聲色地拉住覃鈺,和他攜手而行。

覃鈺驟然出來有些不太適應山區的寒意,打個冷顫,看看左右,荒郊野外,白雪覆蓋,似乎已經到了神農架深處的什麼區域。

這邊隻有香車和後麵一輛護衛車在,估計是前麵的那輛發現了什麼,和徐登取得了聯係。

徐登敢丟下貴賓自己一個人就跑出去,也是因為這群貴賓實在太強橫了,估計也沒人敢在這裏挑釁他們。

二人沿著前麵的戰車軌跡向前疾行。後麵,史璜和張機在聊天,他們身後,戲芝蘭、徐庶、張任他們幾個,則比較放鬆地隨意散著步。

“這是什麼地方啊?”覃鈺不解地問,“貨賣世家要在野豬林裏開唱賣大會麼?”

王越微笑:“你太小瞧他們了。如果我沒猜錯,他們也許會蓋上一座莊園,甚至會建起一座小型城堡,來支持這次唱賣會。”

“小型城堡?”覃鈺倒吸一口冷氣,禁不住連聲咳嗽,“這得多大的人力財力啊?”

“所以,才要與當地豪門世家聯手,貨賣世家出錢,本地豪強出人出力。”

“壕朋友真好!”覃鈺嘀咕一聲,又道,“還要出地皮吧?”

“地皮?”王越嗬嗬一笑,“不需要,這兒是三縣之交,無人理會。”

“喔!”覃鈺發現,自己還是陷入了未來思維的大坑裏,現在世道這麼亂,許多地方連郡守、縣令都是朝不保夕,日在幕歸的,像神農架這種三不管的地界,當地豪門想建個莊園或者小城堡實在太容易了。

“為啥要這麼鬼鬼祟祟的呢?”

“嘿,貨賣世家富甲天下,自然有許多人眼熱他們的財富,自然也有一些生意上的對頭。他們這麼做,也是怕別人萬一想不開,一時貪心大熾,突然來襲啊!”

“貨賣世家這麼牛,還怕別人襲擊?”不是化境暗境論堆賣的麼?而且這麼有錢,請多少名家高手都沒問題吧!

“當然怕!唱賣會可是天下英雄難得的一次大盛會,期盼甚高,這樣明明一樁喜慶事,來幾撥打架放血的,那就要天天辦喪事了。”王越饒有深意地向遠方看了一眼,“你看,現在還沒到地方,就快要有喪事了。”

“什麼?”覃鈺沒他那麼靈敏的六識,當即一愣,“王老,你是說貨賣世家有敵人來了?”

“不知是不是敵人,反正,我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氣息。”

“熟悉?”覃鈺身子抖了一下,你老熟悉的,隻能是那啥,“有化境宗師來襲?”

“是啊,所以得要去看看。”王越興趣濃厚地說道,仿佛眼前是一道極其美味的大餐。

說話間,二人已經接近黑色護衛戰車停留的地方,遠遠隻見徐登肥碩的身軀站在最前方,身後是幾名黑甲黑戟的徐家衛士,和對麵幾個大漢緊張對峙著。

雙方之間的雪地上,竟然躺著兩個人,不,一躺一跪,他們周圍有些紅痕,似乎都受了傷,流淌了不少血。

覃鈺仔細再一瞧,不禁失色。

那半跪在地的女子,手執繡月刀,一身紅裝極為顯眼,正是熟人曾小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