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些小龍太小了,還不能選擇同伴,”趙偉回答說,“他們才隻有幾個周大。長到15個月大時,他們就可以選擇自己的同伴了,到個時候,那些男孩子也會長大一些。”
勞倫斯很吃驚,又回頭盯著那些小龍看。他以前聽說過龍從很小時就被馴養,以避免他們會變得凶猛或逃走後變成野獸,但好像與眼前在中國所見到的情形截然相反。
泰米艾爾傷感地說:“他們一定會很寂寞,我可不想孵出來時身邊沒有勞倫斯陪著。”他低下頭,用鼻子輕輕地蹭了蹭勞倫斯,“而且他們也會很無聊,孵出來後隻能自己到處打獵,尋找食物,要是我的話經常都會餓著肚子。”他用一種更平淡的語調補充道。
“那些小龍當然不用自己去找食物,”趙偉說,“他們必須學習。有的龍專門照看蛋和喂養小龍,他們做這件事可能會比人做得更好。另外小龍隻能被別人照顧著,在他們長大後。能夠理智地正確判斷同伴的性格和品德前,必須一直這樣。”
這實際上是一句暗有所指地話,勞倫斯冷冷地回答道:“如果你們設定的規則少一些,人怎樣才能幸運地得到這個機會,我覺得這是一個問題。當然,在我們那裏,一個人必須先在軍隊裏服役若幹年才能有認領小龍的資格。在這種條件下。我覺得你所譴責的早期接觸應該更能在人與龍之間建立持久的深厚感情,這樣對雙方都會更好。”
他們一直走到了市中心。現在用比在天上時更正常的視角環視四周時,勞倫斯頓時眼前一亮,他看到了寬敞的街道,這些街道仿佛是站在龍地視角上來設計的。這令這個城市呈現出完全不同於倫敦地異域,雖然兩個城市的人口大致相等。泰米艾爾四處打量著,這裏的平民顯然已經對這種高貴種族的出現習以為常了,由於之前他從未進過城市。所以一直挺直著頭,從三個方向觀察著這個城市。
侍衛們粗魯地將那些平民趕走,以免擋了那頂坐著大官的綠色轎子的路。路邊正在舉行婚禮,那些紅布和金子在陽光的照射下發出耀眼地光芒,人們的嬉鬧聲、拍手聲回蕩在街道上,此刻鑼鼓喧天,鞭炮齊鳴,新娘安靜地坐在轎子裏:從這種排場可以看出這是一場奢華的婚禮。偶爾會有騾子拖著一大車貨物吃力地走過。但都已經習慣於龍的出現,所以可以清楚地聽到它們的蹄子敲打在石頭的聲音。但在主街上,勞倫斯沒有看到一匹馬或一輛貨車:好像它們無法適應這麼多的龍飛來飛去。空氣中的味道非常不同:完全沒有倫敦城內揮之不去地肥料和馬尿的腐臭氣味,而是龍糞淡淡的硫磺味,當東北風吹來時,味道會更加明顯;勞倫斯懷疑那邊兒可能建有大型的化糞池。
到處都可以見到龍。最普通的藍色龍承擔了最多的工作。勞倫斯還看到他們正來來回回地運送著人,有地龍還駝載了大量的貨物,,還有一部分龍匆匆忙碌著,他們領子的顏色各不相同,很像那些官員們戴著的不同顏色的頂戴珠寶。據趙偉介紹,那是等級的標誌,這樣裝飾的龍屬於行政領域。
“神龍就像人一樣,有的很聰明,有的很懶。”他解釋道。這引起了勞倫斯的興趣,“很多權貴都是他們中地佼佼者。最有智慧地甚至可以榮幸地覲見皇帝。”他們還看到很多其他種類的龍在執行任務,有地龍有人類陪伴,有的則沒有。有一次,兩條從不同方向經過的皇室龍禮貌地側頭看著泰米艾爾,他們打著紅色的絲結,裹著金鏈子,到處鑲嵌著小粒珍珠,非常雅致,泰米艾爾豔羨地盯著他們看了一路。
他們走進了一個集市,那些店鋪都非常奢侈地用雕塑和鍍金裝飾著,裏麵塞滿了貨物。那裏絲綢的光澤和質地要比勞倫斯在倫敦見到的任何東西都好,大批用來紡紗或織布的藍棉花的厚度和顏色也都比倫敦的好。中國瓷器格外引起了勞倫斯注意,雖然他沒有任何藝術造詣,在這一點上不像他的父親,但那種藍白色的設計看起來要比他見過的所有進口瓷器都要高級,彩色的盤子也顯得特別可愛。
“泰米艾爾,你能問他是否收金子嗎?”他問道。米艾爾正饒有興趣地伸著頭往店裏看呢,店主站在門口緊張地看著他的腦袋。在中國,這是他們第一次見到不歡迎龍的地方。店主滿腹疑慮地看著,問了趙偉幾個問題。之後他才同意收半幾尼,還認真地觀察了一下。他拿它在桌子邊上敲了敲,然後把兒子從後屋裏叫出來——由於他的牙已經快掉光了——讓他兒子來咬一下。坐在後麵的那個女人四處看著,她被說話聲吸引過來,大聲叫罵著,但一看到勞倫斯,她又進去了,不過聲音仍然不斷從後屋裏傳出來,看來像在吵架。
最後,店主終於滿意了,但勞倫斯剛要拿那個已經仔細檢查過的花瓶時,他又突然跳過來拿走了,還說了一連串話。勞倫斯待在了那裏,他轉身進了後屋。“他說它不值那麼多。”泰米艾爾解釋。
“但我隻給了他半幾尼。”勞倫斯不解地說。那人又拿了一個更大的花瓶出來,這一個是泛光地深紅色,瓶口映了一圈白色,渾身散發著鏡麵般的光澤。他把花瓶放在桌上,眾人都看呆了,連趙偉也讚歎不已,泰米艾爾歎道:“哦。它太美了!”
勞倫斯推讓了幾番,又給了店主幾個幾尼。但就算這樣,拿走時他仍感到很愧疚,他用棉布裹了好幾層,才小心翼翼地帶走。他從未見過這麼可愛的東西,當然也擔心它是否能挺過那麼漫長的旅行。有了這個戰利品,他又開始打量其他商品,如絲綢和其他瓷器。然後他看到了一個小玉墜。此時,趙偉的表情也從一開始的輕蔑轉變為對店裏的東西產生了濃厚興趣,他指著那個玉墜對勞倫斯說,上麵雕刻地東西就是關於那個女龍戰士傳說的詩。對於剛參軍地女孩來說,這是一個很好的吉祥物。勞倫斯覺得簡※#8226;羅蘭肯定會喜歡它,於是就買下了。一會兒趙偉就不得不讓他的衛士扛運這大包的東西了:他們看上去不再擔心勞倫斯會逃走,因為他完全把他們當作馬來使用。
這些的東西的價格比勞倫斯預想得要低很多,一大堆東西加起來比運費還便宜。這並不很令人驚訝。以前就聽澳門的公司職員說這裏地官員都很貪婪,而且行賄必不可少。勞倫斯開始更正自己腦中關於盤剝上限的猜測。“真是太可惜了,”當他們走到街盡頭時,他對泰米艾爾說,“如果允許自由貿易、開放港口的話,我想這些商人會生活得更好。工匠們也是。他們都得從廣州把這些瓷器運送出去,這就讓當地官員有了牟利的機會。如果能在這裏把貨物賣出去,或許他們也不想那麼費事,所以我們看到的隻是他們市場中的廢品。”
“或許他們也不想跑那麼遠去賣最好的東西——這味道真好聞,”泰米艾爾讚成地說,這時他們正走過一座小橋,到達另一個街區,那裏被護城河和一段矮牆圍了起來。街道兩側是燒烤攤子,烤著一串串cha在鐵釺子上的牛肉、豬肉、羊肉、鹿肉、馬肉,還有很多很小地叫不上名的東西。一個汗流浹背、光著脊梁的男人正忙碌地烤著叫賣。勞倫斯沒有仔細看。因為那些調料滴在石頭上變得發黃,還產生了一團團煙霧。有種燒焦的香味。很少有人在這裏買,他們主要客戶是龍。
泰米艾爾盡情地吃了一早上:兩頭小鹿,還有一些鴨子。他一開始沒想吃,但看到旁邊有條小紫龍在吃烤乳豬,不禁垂涎三尺。
勞倫斯沿著小路繼續走,看到了一條神色疲憊的藍龍,穿著絲製袍子,非常失落地從一隻烤得很好的牛轉向了一隻很小地有點烤焦的羊:他把它拿到一個角落裏開始慢慢地吃起來,把肉扯得很長,連一點碎渣和骨頭也都不放過。
龍自己工作、養家糊口是很正常的,或許他們比其他的要不幸一些,但勞倫斯看到有人挨餓就會有一種罪惡感,尤其是在他們的住處和其他地方還有那麼多浪費時。泰米艾爾並未注意到這些,他隻關注那些吃的。他們跨過另一座小橋,走出了這個街區,到了先前走過的那條大路上。泰米艾爾舒服地打了一個嗝,鼻孔裏慢慢地噴出了烤肉的香味。
勞倫斯沉默了,眼前的景象使他逐漸減少了對周圍的新鮮事物地迷戀,也消退了對這麼大地一個城市的興趣。要不是這些,他一定早就意識到對待龍地方式的明顯的差別。城市的街道並不是很寬,但是在這裏,龍卻能和人類和平共處,各方麵的設計都考慮了雙方的利益,無可爭議的是:他看到的淒慘的一幕無礙於整體的和諧。
吃飯時間到了,趙偉領他們回到島上去。離開市場區後,泰米艾爾也開始變得沉默了,一路上,他們一句話也不說。一直到了大門口,他停下來,回望著那個城市,那裏仍然一片喧囂。趙偉看到他的表情,用漢語跟他說了幾句話。“那很好,”泰米艾爾回答說,“但我不能比較:我再也不會在倫敦或丹佛裏走了。”
他們在宮殿外麵簡短地跟趙偉道了別。又一起走了進去。勞倫斯一下坐在那個大木椅上,泰米艾爾卻不停歇地走來走去,尾巴也激動得搖來搖去。“那絕對不是真的,”他突然喊起來,“勞倫斯,我們應該去任何我們想去地地方;我已經到了街上和店鋪裏,沒人跑掉或害怕:在南麵和在這裏都一樣。至少人們不會害怕龍。”
“不好意思,”勞倫斯平靜地說。“我承認我錯了:你可以見普通人。我看到很多龍四處跑動,這裏的所有人都能跟他們親密接觸,一點也不懼怕他們。但我肯定沒對你撒謊,在英國絕對不會是這樣。這是一個適應問題。”
“如果適應可以讓人們不再害怕,那我不明白為什麼要把我們關在這裏。這樣的話,他們不是會繼續害怕嗎?”泰米艾爾都快喊起來了。
勞倫斯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也不想回答。他起身走到房間裏。吃了一點東西;泰米艾爾也盤起在那裏開始睡覺,他有午睡的習慣。哈蒙德走進來問他們的見聞;勞倫斯強壓著怒火,盡量簡短地作了回答。哈蒙德滿臉通紅,咬牙切齒地離開了。
“那家夥惹你了嗎?”格蘭比探頭問。
“沒有,”勞倫斯很疲倦地答道,起身到臉盆裏洗手,盆裏裝滿了從池塘裏打來的水,“我剛才是不是衝撞了他?我不該對他發脾氣的:他隻是對怎樣馴養龍好奇而已。那樣他就能跟他們說在英國養泰米艾爾決不是問題了。”
“我倒覺得這個人該好好受點教育。”格蘭比說,“我起床梳頭發時,他自鳴得意地告訴我,他讓你單獨跟那些中國人在一起。雖然泰米艾爾會保護你,可畢竟人單勢薄,同樣很危險。”
“不會地。雖然向導一開始有點無禮。但後來變得非常友好。”勞倫斯瞥見牆角堆放的一堆東西,那是趙偉地人留下的,“我開始覺得哈蒙德是對的,約翰,到處都是馬屁精和假象。”他很不高興,經過這一天的遊覽,他覺得王爺根本不需要親力親為,國民都很順從,也沒什麼反對意見。
“就像永瑆不想上船,眼睜睜地看著你陷入困境一樣。”格蘭比失落地說。“我覺得這兒還真不賴。要是沒有那麼多該死的侍衛走來走去的話。”
“這些都不用擔心。”勞倫斯說,“如果他們想殺我。早就動手了。”
“如果皇帝要殺你,泰米艾爾恐怕也不能待在這兒了,他好像已經起了疑心。”格蘭比說,“他會殺死很多人,到那時我希望還能找到一條船回家;失去了您,他沒準會變得像野獸一樣殘暴”
“我們永遠都是這樣,總是跟自己辯論。”勞倫斯不耐煩地揮揮手,“至少今天,我隻希望這裏能留給泰米艾爾一個很好的印象。”他並不認為這個目標已經徹底實現了,而且不費吹灰之力;他不知道在西方應該怎樣照顧好龍。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不是在培養一個飛行家:最好地結果也無非多一個抱怨者,最差則成為一個背叛者。他也不願說任何傷害格蘭比的話。
“你的想法太樂觀了。”格蘭比出乎意料地說。勞倫斯坐在那裏開始靜靜地沉思。“我並不驚訝於他喜歡這個城市,他總是對新事物充滿興趣;但那樣不好嗎?”
“況且並不僅僅是這座城市,”勞倫斯最後說道,“他給予龍的尊重,也不僅僅是對他自己;事實上,他們所有人都很自由。我今天至少看見一百條龍在街上溜達,而且沒有人會格外注意他們。”
“上帝禁止我們飛過統治者的花園,但我們一下就製造了凶殺、洪水和火。”格蘭比帶著有點生氣的語調表示同意,“不是我們想坐在倫敦就能坐的:那裏的街道實在太窄了。我們從天上看到,這裏地設置非常人性化。絲毫不用懷疑,他們會用十頭猛獸甚至更多數量來對抗我們中的一頭。”
看到格蘭比沒對自己發脾氣,勞倫斯長舒了一口氣,也開始願意討論這個話題:“約翰,你知道嗎,在這裏的龍隻有長到15個月大時才能被領養;在那之前,他們都由其他龍照顧。”
“對我來說,那真是浪費。”格蘭比說,“不過我覺得他們能負擔得起。勞倫斯,如果是我們,又該怎樣照顧將近一打的龐然大物呢?還要無微不至地照顧他們,養得更胖一點。——那樣會讓你痛哭流涕的。”
“是的,但我地意思是他們並不是野生的。”勞倫斯說,“我們失去了十分之一嗎?”
“沒這麼多。”格蘭比說,“我們曾丟過很多龍,直到伊麗莎白女王明智地決定讓她的侍女去照看。那些龍對女孩子就像綿羊一樣溫順,姍尼卡斯就是那樣。‘溫徹斯特’龍經常像一道光似的突然消失,除非你給他們縫一件外罩。但現在我們把他們關了起來,隻讓他們在吃飯之前盤旋幾圈,揮幾下翅膀。你根本數不清孵化場裏丟了多少蛋:有的野生龍還會把他們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