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2)

欽差大臣行轅之內,狄公和曾泰慢慢的踱於廊中。曾泰道:“恩師,今晚席宴間張將軍的一番話真是讓我有些莫測高深了。”“你是說張誌和田二兩人對韋不忌截然不同的評價吧?”“嗯,正是如此,我敢斷定,這二人定有一人是在撒謊!”狄公點點頭,曾泰繼續道:“恩師,你看會不會是官官相護,張將軍袒護韋不忌?”“有這種可能,田二流落神都,遭人追殺,而據元芳所說永豐倉遭饑民圍攻,盡管福來客棧的案發現場有幾處疑點,倘使田二之言不可信,那元芳所說定然非虛!”曾泰肯定道:“學生也這樣認為,這個韋不忌身上定然有鬼!”這時狄公靠近曾泰在曾泰耳邊如此這麼般,這麼般如此的耳語著,夜,更深了。深夜玉盤漸移,月光透過窗格射進房中,房內明明如洗,一人端坐書案之旁,借著皎潔的月光細看,隻見此人麵如死灰!突然房門大開一人箭一般射進房中,寒光閃處書案旁那人頭已落地,來人借著月光看了一眼地上的人頭,嘴角泛出一絲冷笑。小乙山山腳,一隊人馬押運著大批貨物緩慢的行進著,為首一人不停的催促,此時轟隆隆一聲巨響,山腳一石門大開,裏麵燈球火把亮子油鬆,為首那人又催促道:“快,快進山洞!”這隊人馬井然有序的向山洞之中蠕動著。清晨,狄公辭別張誌,欽差衛隊浩浩蕩蕩向長安進發,旭日東升,霞光萬道,張誌背對著霞光久久的凝望著狄公一行眾人。小楊莊,廢瓦殘垣,不見人蹤,一棵棵樹木枝幹盡折,樹葉無蹤,樹皮盡去光禿禿的裸露著豆白色的樹幹。此時一行五人出現在這靜悄悄的破廢村落之中,為首一人目睹此慘狀眼角不由得濕潤了,又一人道:“大人,這就是草民的家鄉小楊莊,半年而已,沒想到竟淪落得如此慘狀。”為首那人正是狄公,身後跟著如燕、曾泰、張環和田二四人。狄公摸了摸豆白色的樹幹痛心道:“災民淒慘如斯,沒想到樹皮盡去亦不得食,我狄某心中有愧!”曾泰上前道:“恩師切勿過分傷心,正如昨日晚間您對學生所言,如今我們舍棄大隊直奔永豐倉,定讓韋不忌此等奸賊粉身碎骨以慰災民!”君集山莊,“啪”的一聲巨響桌案盡碎,桌案下空地亦被擊出一個圓形坑坳,拓跋君憤怒道:“什麼?!二百萬石米糧全是沙土?!”堂下一人戰戰兢兢道:“昨日晚間卑職奉莊主之命將米糧運入小乙山秘洞之中,不想一車翻倒,麻袋盡落於地,當時沙土灑出,卑職萬分震驚,命屬下檢查其餘車輛,車上裝的盡是沙土根本不是米糧!”拓跋君怒吼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此時坎離來到堂中,看到義父盛怒之情也著實吃了一驚,拓跋君看到坎離到來壓了壓怒火道:“怎麼樣?韋不忌解決了嗎?”坎離察言觀色道:“軟件出鞘,人頭落地。”隨後坎離又試探的問道:“義父,您這是怎麼了?”拓跋君長歎一口氣:“讓青龍和你說吧。”拓跋青龍遂向坎離詳細敘述一番。客棧之中,人聲鼎沸,觥籌交錯,店小二往來忙活,好不熱鬧。在客棧一角一人頭戴氈陽笠獨自自飲自酌,此人正是李元芳,多日來元芳遍查趙國公府邸竟然不曾見得趙國公長孫翼,這令他感到十分詫異!就在此時離元芳不遠處有兩人交頭接耳的碎碎說著,其中一人抱怨道:“長孫主人也真是,放著好好的府邸不住竟然千裏迢迢的跑到黔州那個鬼地方,他自己去也就罷了,誰成想還連累我哥倆翻山越嶺的為他送這把破刀!”那人說著十分不滿的將身後所背之物重重的摔在桌上。另外一人警惕道:“你小聲點,休要聒噪,快點吃些飯食我倆還要趕路!”元芳抬起頭,氈陽笠下,一雙銳利的眼睛看了看這二人,就在此時元芳餘光所及發現不遠處一人同樣緊緊的盯著這二人,元芳打量著那人,隻見那人一襲白衣,臉色白淨似書生模樣,折扇輕搖氣度不凡,此時那人有所察覺,眼光掃向元芳,元芳不緊不慢的用手壓了壓氈陽笠,依舊悠閑的自飲自酌。永豐倉,血跡遍地,地上躺著不少無人收殮的死屍,烏鴉競相啄食,蒼蠅嚶嚶嗡嗡,地上還時不時能見到沾滿鮮血的鋤頭和木棒,倉廒牆倒房塌。還未進得永豐倉,看到此等慘象,如燕禁不住的掩嘴欲嘔,狄公四人也都掩住口鼻。曾泰道:“恩師,元芳所說果然不錯!”狄公神情沉重的注視著一片狼藉的永豐倉:“官逼民變!”狄公話不多說慢慢的向永豐倉內走去,曾泰等人緊隨其後。狄公雙眼專注的在永豐倉內搜索著:破敗的牆垣,燒焦的房門,倉道上的車轍,躺倒的死屍,丟棄的武器一一映入狄公的眼簾。打開倉門,狄公走進一座還算完整的倉廒,倉廒之內空空如也,狄公在倉廒之內慢慢的走著並且仔細的搜尋著,忽然狄公身形一頓,牆角處幾撮泥土進入狄公的眼簾,狄公稍一驚疑上前俯身捏起泥土認真的驗看著,曾泰趕忙上前道:“恩師,您發現了什麼?”狄公並不答話把手中的泥土拿到曾泰麵前,曾泰看了半晌道:“恩師,這不過是些普通的泥土罷了。”狄公道:“這確實是些普通的泥土,但是普通的泥土出現在不普通的地方,那就讓人懷疑了。”“哦?恩師,此話怎講?”“倉廒之內本是儲備米糧的地方,米糧人之所食也,儲米之所必然要打掃的幹幹淨淨,那這少量的泥土又是從何而來呢?”曾泰道:“恩師,想是您多慮了,這些泥土也有可能是倉廒房頂掉落的也未可知呀。”狄公接著道:“泥土,耐壓不耐拉,稻草耐拉不耐壓,所以人們建造房屋以及倉廩府庫都會在泥土之中加些稻草麻袋之類的東西以使房子堅固。”曾泰肯定道:“恩師所言不錯。”“如果那些泥土是倉廒房頂掉落的,其中必然夾雜著少量的稻草,可是這些泥土非但沒有稻草,而且鬆散綿軟,根本不是加水攪拌建造倉廒之類的泥土!”曾泰趕忙抓些泥土在手中揉搓,稍一用力泥土具散,曾泰詫異道:“恩師心細如發,學生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