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瘋了，我會傷到你。”原本故作平靜的嗓音中多了一絲異樣的波動，他到底想幹什麼，竟然要讓自己當起這活靶來。
然而，他隻是飄忽一笑，往深處，卻是幾分戲謔與探究：“你對自己就這麼沒把握？還是說，你下不了手？”
一時間，我居然無言以對，隻得硬著頭皮試圖瞄準他手中的那個蘋果。我清楚地感到那絲來自手尖的顫抖，混合著胸口那抹難以平靜的心跳，居然有了一種不知所措的茫然。
伴著一聲利器破空的聲響，我下意識地閉上眼，不敢去看眼前的景象。
“果然厲害的暗器！倒是你閉著眼睛都能射個大概，也算是不錯了。”沈晤不乏調侃意味地嘖嘖稱奇，我睜眼望去，卻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氣。
沈晤的肩頭被堪堪擦破了道口子，雖沒傷到皮膚，但也是千鈞一發。我猶自發怔，心裏卻是有些後怕，反觀沈晤倒是一副不甚上心的模樣：“不過你這力度加速度稍顯不足，如果加上些許內力的催發，準頭應會更好才是。”
聞言，我陡然目光一黯。內力……若我還有內力，若我的武功還在，我又怎會落到如今這般境地。
似是發現了我的異樣，沈晤走上前不由分說地扣住了我的手腕。下一刻，他震驚地抬起頭，不敢相信地望著我：“你的武功……”
“沒了。”我強作鎮定地掙脫了他的手，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
沈晤怔了怔，隨即又恢複了淡然的微笑，隻是那笑連我都覺得勉強。
“要想射中會動的東西，你必須考慮它如何移動，如何反應，又會如何變化。記住，想要瞄準移動的目標是不可能的，猜到它的行動並設下陷阱，所用到的是頭腦而非蠻力，也就是說，即使是沒有武功的人，隻要掌握了這一點，都可以射中目標。”
沈晤扶起我帶箭的那隻手，一邊講解，一邊示範著動作。隻是，在偶爾的目光交彙中，我看到他的眼眸深不見底，他的注視稠如深海。
我轉開了頭，掩飾著心中那股呼之欲出的不安，語氣淡淡地問道：“如果對方的行動毫無規律可循，我又該怎麼射？”
他輕輕一笑，飽含著幾分深意：“有時候，毫無規律本身就是一種規律，就好像再平靜的湖水表麵也會有波紋，再完美的假象之下也會有破綻。靜下心來，你會發現隱藏在其中的秘密。”
沈晤這一句看似不經心的話猛地將我從混亂的心緒中拉了回來，我猝不及防地抬頭，正好撞上了他那意味深長的眼神。
難道，他知道了！？
“你……你這話什麼意思？”
他的笑容漸漸凝固了，深不可測的目光盯著我許久許久，直到我以為海枯石爛，地老天荒。
我的心如一片亂麻，正猶豫著不知要如何開口，他卻突然背過了身去。然後，我聽到他那沉悶而無限失意的嗓音低低地傳來：“算了，不要說了。”
他的身影是那樣的消瘦，那樣的孤獨，那一刻，我幾乎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去抱他。
“算了，你不必說了，隻要你還在我身邊，這樣也好……”
手就這麼停在了半空，他起步離去，我看著他的背影漸漸遠去，雙手猶自徒勞地想抓住些什麼，卻終究還是一無所有。
真相與假象之間，所隔著的隻不過是一層薄薄的紙，可事到如今，竟已是誰也不願去打破這層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