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爺,這是您住的院子,這一間呢是臥房,出門朝南那一間是書房。夫子教課的時候就在那裏,你明早可一定要早起啊。”
“三少爺,您沒事的時候別到處亂跑,山莊很大的,您如果想去哪裏玩,就告訴奴婢,奴婢帶您去。”
“三少爺,您的衣服髒了,讓奴婢給你梳洗一番吧。”
“三少爺……”
“三少爺……”
鳳琰躺在床上,看著頭頂的繡著象征富貴花色的金色紗帳,有些回不過神來。這已經是他在這裏住的第三天了,就仿佛是置身於一場美夢中,久久沒有醒過來一樣。
身上髒兮兮的衣服已經換成了白色幹淨的睡袍,料子滑溜溜的,一開始穿的時候還會有些涼。油膩打結的頭發被洗的香噴噴的,軟軟的散落在枕頭上,身上也香香的,比春天上山砍柴時看到的任何一種花都要香。真想讓娘親也看看呀,那個穿著黃色衣裙的姐姐真漂亮,說話聲音軟軟的,好聽極了。就是總是三少爺三少爺的叫,怪別扭的。娘親都叫我三兒的。
那個長著胡子的老伯伯是誰呢?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不過他給我這麼漂亮的衣服穿,還給我這麼溫暖的房子住,一定是個大好人。聽隔壁的黑子說,城裏捐錢行善的大善人都是這樣的。他一定也是個大善人吧。唉,要是他把娘親也接來就好了。哦對了,不如明天去求求他吧,這樣娘親也不用挨餓受冷了。
鳳琰邊想著,一隻手無意識的撫摸著身上暖暖的被子。指甲忽然一緊,他吃了一驚,連忙坐起身來,對著月光仔細的看。
哎呀,起了一個線頭!
鳳琰急的都快哭了,抱著被子來來回回走。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我把老伯伯家的被子弄壞了,他一定會生氣的!都怪我!這笨手!笨手!!沒事瞎摸什麼!
他狠狠地打著自己的手,像是要打死地頭上的蛇一般,不遺餘力……
天亮了起來。晴空萬裏,是冬日裏難得的好天氣。
花白胡子的許夫子倒背著手,手裏的戒尺閑閑的晃動著。
這時,一個小小的身影急速的跑了進來。因為跑得太快,忘了腳下的台階,絆了一跤,狠狠的摔進了書房裏。等他爬起來的時候,覺得鼻子裏一熱,留下兩道鮮紅。
許夫子嚇了一跳,拿出隨身攜帶的手帕,蹲下身給他仔細的擦拭。看他頭發亂糟糟的,眼神還有些呆滯,顯然一副沒睡醒的樣子。夫子有些生氣,說:“怎麼這麼晚才來?”
“睡、睡過頭了。”鳳琰愧疚的低下頭。
許夫子重重一哼,將手帕塞進他的鼻子裏,拿起戒尺,說道:“把手伸出來。”
小小的手掌伸了出來,戒尺卻久久沒有落下。許夫子看著他傷痕累累的手掌,吃驚的說道:“你、你這是怎麼弄的?”
鳳琰支支吾吾了半天,終於將把被子弄壞、自我懲罰了一夜的事情說了出來。許夫子沉默了。
眼前這個鳳家三少爺,他是有所耳聞。不得寵的侍妾所生的孩子,在外吃苦勞累了近十年之久,好好的一個孩子,硬是被折磨成了謹小慎微處處小心的性格。不過是勾起了一個線頭,居然就怕成了這樣,可見他是有多珍惜現在的生活。雖然起步晚了許多,但卻是很用功。不論布置下去什麼樣的任務,都會認真的完成。要說有多出色倒不至於,但比起鳳家的另兩位少爺,卻是好了很多。
“老師。”鳳琰抬起臉,舉著雙手,小心翼翼的看著他,“學生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求夫子責罰。”
罰?夫子嗬嗬笑了起來,他又不是鐵石心腸,怎麼肯忍心打這樣惹人憐惜的孩子。
時光荏苒,一晃三年已過。
昔日瘦弱怕生的孩子已經漸漸長成。
“‘德之不修,學之不講,聞義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憂也。’意思就是說,許多人對品德不去修養,學問不去講求,聽到義不能去做,有了不善的事不能改正,這些都正是我所憂慮的事情。老師,我說的對嗎?”
少年一笑,笑容之中,有耀眼的光華乍現即逝。
許夫子欣慰的點點頭,摸了摸手中的戒尺,笑道:“看來我這戒尺,不隻是三年不動,這接下去的時間,恐怕永遠也用不到了。三少爺,老夫胸中所學,已經盡數教於您。明日起,老夫就不用再來這裏教授課業了。”
初長成的身形微微一滯,好看的眉頭皺了起來,雖然不舍,可也知道再求也是無望。鳳琰垂下頭,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說道:“多謝老師三年的諄諄教誨教誨,琰,此生畢不會忘記老師的大恩大德。”
“好。老夫這就要離開了。”
“學生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