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竹暘揮手,梁王妃起身,行禮之後退下。
聽見關門的聲音,孟竹暘的眼淚才滾落出來。
”寄悠……“
”寄悠……“
難道,真的連最後一麵都見不到?
柳蘊,你可知你是害了我一生,這天下,從來不是朱瞻垍的,卻隻有朱瞻垍,為了天下,負了一生。
兒時的回憶慢慢呈現,七歲那年,宮門口初遇戶部尚書柳蘊,九歲,做客尚書府,看見了那個粉雕玉鐲的柳寄悠,她還是個孩子,一身的泥土,手裏拿著一串啃了半截的糖葫蘆。
”瞻佑哥哥,他真好看。“
那是的朱瞻佑抱住她,兩個人親密無間。
十四歲,漢王造反,又見柳寄悠,便是在那暗無天日的大牢裏。
也就從那時起,柳寄悠這個名字,刻在了朱瞻垍的心上。
重逢,比孟竹暘預料的更晚了一些。或許,是因為他日日都盼著能與她見麵。
柳寄悠,十六年了……
”爺,吃藥了。“
青陽端著藥,扶著孟竹暘坐起來,藥進了口中,又吐了出來。他卻始終都不曾清醒。
大顆的淚珠掉落在藥碗裏,青陽慌忙擦幹淨。
”王爺,你等著,紫陽已經去尋柳姑娘了,杭州離安陸這麼近,柳姑娘馬上就到了,馬上。“
孟竹暘沒有知覺,像是還沉浸在過往之中,唇角帶著淡淡的笑意。
時間一顆不曾停留,孟竹暘到了午夜,才清醒過來。
“給我拿筆墨來。”
青陽出去,墨竹扶著孟竹暘起身。
將宣紙撲在桌上,孟竹暘提筆開始寫字。
手有些抖著,墨跡滴落,汙了一大片。
墨竹趕忙還了一張紙。
孟竹暘提筆寫下休書。
霸占了她這麼多年,最終,還是要放她走。
柳寄悠生不是朱家人,死斷然也不能成為朱家鬼。
寫下最後一字,孟竹暘淡淡的笑了,看著以後婚嫁和不相幹,這幾個字,卻又淚流滿麵。
他和她之間,連最後這一點牽絆都沒有了。
孟竹暘的身子晃了一下,墨竹扶著他,躺在床上,孟竹暘知道,此生已經不多了。
“把本王的那件牙白色的長衫拿來,本王想穿著。”
“王爺……”
“去啊……”
墨竹起身,給孟竹暘拿了過來,這件衣服,是當年遇見柳寄悠的時候穿的。
換了衣服,站在鏡子前看了看,似乎覺得不滿意。
“本王是不是瘦了,若是以後黃泉之下遇見,寄悠會不會不認識我?”
孟竹暘親手摸著自己的臉頰,與初見之時,差了許多呢。
“不會,柳姑娘情深意重,怎麼都不會忘了王爺。”
墨竹哭著說著,孟竹暘卻笑了笑。
“墨竹,本王累了,你們,都去吧!”
孟竹暘一個人步履闌珊的往床邊走,墨竹想要動手,孟竹暘卻擺擺手。
墨竹和青陽退了出去。
已經過了午夜了,又是新的一日。
柳寄悠,又是新的一日。
兩人並未走遠,聽見屋內長時間沒了動靜,才敢推門進去。
屋內,孟竹暘躺在床上,麵色祥和。
青陽走進一步,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最後跪在了地上。
“王爺,薨了……”
“墨竹,王爺架薨了……”
青陽起身,走到了門外,小院子裏,滿滿當當站著的全部都是人。
青陽吸了一口氣,看著眾人。
“王爺,架薨了……”
哭聲,震耳發聵……
遠處,那一襲白衣,粉雕玉鐲的人,踏馬而來,身後,是一襲紫衣的紫陽。
柳寄悠下馬,狂奔上樓,看見的隻是他的睡顏。
身子,頃刻之間跪倒在地。
“為什麼不等我?朱瞻垍……朱瞻垍……”
多大的聲音,都換回床上的那人,孟竹暘,不在了……
*
公元一四四一年,正月十二,梁王薨。正統皇帝輟朝三日,以示哀悼。命有司致祭,營葬如製,諡曰莊,又稱梁莊王。年二十九歲,無子嗣,梁國廢除。同年八月,葬與瑜坪山。
王妃魏氏於宣德八年(1433)被冊封為梁王妃,時年21歲。正統六年梁莊王薨,她“欲隨王逝,承奉司奏,蒙聖恩憐憫,遂降敕旨存留,撫養王二幼女,仍主王宮之事,”景泰二年(1451)三月十七日“以疾薨,得年三十有八,無子。以薨之年九月初七日葬封內瑜靈山之原,同王之壙。”
『正文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