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冶傻了。
她希望是自己聽錯了,因為大哥是不會開玩笑的。
但她知道不是,因為二哥和辛追的表情,明明白白地告訴她,剛才她聽到的那個消息是那麼地真實。
牧華的話如一顆顆釘子,結結實實地敲進了她的心,讓她鮮血淋漓,痛得無法呼吸。
“小冶,你坐好。有件事必須和你說。今天下午我剛得到消息,文姨,文姨她逝世了。空難,法航的飛機,從裏約熱內盧飛巴黎,從機場起飛後沒多久就失蹤,一天後在海上找到了殘骸。前天的新聞,相信你也看到過了。”
是的,牧冶看到過,當時還跟辛追卓青解釋了飛機這種交通工具,除了戰機還有民航客機,幾千公裏的路一兩個時辰便能到。但是也有出危險的時候,比如墜機,爆炸。她當時還指著報紙上的照片說:“喏,象這種空中解體的,最可怕了,肯定是無一生還的。”她怎麼會想到,她親愛的媽媽正是那“無一生還”的人中的一個。
她喃喃道:“可是媽媽,怎麼會在裏約熱內盧呢?”
“文姨現在的男朋友是巴西華僑,她是到那邊度假的,再從那裏飛巴黎。”
“媽媽說,要從巴黎給我帶裙子的……”牧冶已有些呆滯了。
牧華又說道:“當時大舅一家也都不在,都去渡假了。文姨的資料都是那邊的,所以找到我們就晚了一天。小冶,你是她唯一的女兒,要準備一下去巴西辦後事,舅舅他們從新西蘭過去。”
牧冶不知道他在說什麼,隻看到他的唇在一張一合。她已經無法正常思考了,腦子裏全是生日那天媽媽打來的那個電話:“等我從巴黎回來,給你帶新的……”
牧華站起身來,走到牧冶跟前,搖晃她:“小冶小冶,你聽到我說沒有?你要去巴西把文姨帶回來。”
牧冶機械地重複著:“嗯,我要去巴西。我要把媽媽帶回來。”
牧放將她摟到自己懷裏:“小冶,你哭出來吧。哭出來就好了。”
牧冶扭頭看他:“我想哭,可是我哭不出來了。都被堵住了。”
牧放的眼眶紅了。
書房裏一片沉默。
良久,牧華說:“我明天就托朋友開始辦簽證的事。牧子明那裏去說一聲,看看他要不要也去。”
剛才還神情呆滯的牧冶聽到這句話忽然發作:“不要叫上他,不要!叫上了他媽媽會不高興的。都是他!都是他!如果不是他,媽媽就不會離開我到新西蘭去。不是他,媽媽就不會碰到那個巴西人,就不會上這趟飛機!”說罷,放聲大哭。她突如其來的爆發讓在場的人都怔了一下。旋即,辛追心痛地將她摟在懷裏,任她的眼淚鼻涕沾濕他的衣襟。倒是牧放,噓了一口氣:“哭出來就好,哭出來就好!”
在客廳裏的幾人聽見了她的哭聲麵麵相覷,程夷非擔心地看著書房的門。
牧華牧放相繼從書房出來,隻留了辛追陪著痛哭的牧冶。牧放對程夷非說:“你們的行程恐怕要變了,小冶的媽媽去世了。”眾人很吃驚,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合適。
那晚,辛追將牧冶帶回房後,隻摟著她,什麼話也沒有說。痛哭的牧冶漸漸地轉為抽泣,辛追拿來紙巾,為她擦淚,又去衛生間裏給她擰了熱的毛巾輕輕地為她洗臉。牧冶睡去後他卻是輾轉難眠,他忽然覺得自已的無力,麵對親人的離去,他不能給小冶一點點的幫助。
早就過了國師所說的六十五天,他也感覺到卓青三人日漸衰弱,如果再不走,恐怕都無力走到那個山洞。而小冶此時正是最需要自己的安慰,難道他也要走嗎?這樣棄小冶不顧,豈不是跟那個聶江一樣?他想留下,但卓青三人如果沒有他,恐怕是再沒有辦法回去。
第二天,牧冶的情緒好了一點,辛追陪著她慢慢地下了樓。
早飯是王嬸做的,紫依也隻比牧冶早一點點下樓,此時正麵色蒼白地坐在餐桌邊。看看她和神情都有些萎蘼的卓青和程夷非,牧冶的神誌回了過來。
她轉向辛追堅定地說:“你明天就帶他們走吧,再不走,恐怕支撐不了多久了。我,不能跟你一起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