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搖曳,靈堂裏仿佛有風吹過,我希望是小野回來看我。我把他們都遣走了,這個靈,不用他們守,小野不是一直希望隻有我們兩個人嗎?我們真正隻有兩個人的時間隻有半年多,這裏,讓我再陪她一段。
一盞茶,我不知道天人永隔的時間竟然隻有一盞茶的時間。它破滅了我來的路上所有的設想。小野,她竟然連一個道歉的機會都沒有留給我。
在軍中時,有次我訓親兵“男兒有淚不輕彈”,她卻又添了一句“隻是未到傷心處”。而今,四下無人,我在她靈前痛哭,我的傷心,她卻是看不見了。
在他們眼裏,我是一副狂亂的樣子,在我的心裏,亦有說不出的狂亂。我想大吼,喉嚨裏卻是發不出一聲;想毀滅,卻不知要毀滅什麼。她曾象陽光那樣融融地照著我,而現在我隻能抱住她,尋求那最後的一點溫暖,可惜,沒有。她留給我的是滿手粘膩的血,血都冰涼了啊。第一次,我覺得血是那麼地刺目,它不再代表功績,卻代表了絕望。
她是最怕冷的,卻孤單一人躺在山崖下一整夜;她是最怕痛的,身上卻有那麼多的傷那麼多的血,她墜落時必是撞到了崖壁,她能再向誰呼痛啊?那就讓我抱著她吧,給她溫暖。前一段時間,我們說話的時間也少,這會兒我便說給她聽。跟她道歉,遲豔的事,我無心的,卻也已鑄成錯了;西平之事,我從無此意,皇上提議時便被我拒絕了。這兩件事,我驕傲地都不肯解釋,代價卻是永遠地失去她。我與她喁喁私語,再無人來打擾我們。我相信她一直在什麼地方看著我,她聽得見我說話。
國師來了,說出了她的秘密。原來如此,我愛的那個女子,她來自於那麼遙遠的時空,她是那麼地特別。原來草原下的星空,她說的話也隱隱有提點之意,可惜我沒有深想,沒有問下去。國師那麼肯定她會回去,那便好,有地方可尋總比音訊渺渺要好,我並不畏懼那有多遠。國師既能來,我便能去。
我自她腕上取下了隱龍鐲,鐲子變得蒼白。傳說這鐲是定魂的,那鐲之靈必是跟著小野的魂去了。這樣,以後憑著隱龍鐲,我能在異世找到她吧?
赤晴那日提到小野墜崖並非意外,方沐雲來後,我也陪他去小亭看過,練武之人都能看出,那截欄杆,斷得並不尋常。是有人想讓小野死!
尋回小野那日,眾人都等在院門口,一眾人中竟然有遲豔。她是什麼時候來的?又是為什麼來的?
赤晴穩妥,在我們尋小野時就讓王管家控好了院內進出人員,果然被他查出一人來。倒是雷橙無意中發現的。在查人時,雷橙發現遲豔的一個丫頭叫采藍的,數度目視一小廝,仔細一看,竟是認得的。那個叫小成的小廝是雷橙的遠親,岐山派人,曾在數月前到京城王府來尋過他兩次,後來便走了,如今卻是出現在遲豔的仆眾中。
自我北征,白濤、雷橙便留在京城,白濤專跟小野,而雷橙負責府裏與無刃門的聯係。小野離京,白濤被我打發到本部守山後,隻有雷橙留京。我倒無意讓他再監管府中,反正小野不在,也沒什麼需時時傳遞的消息了。雷橙道,此人五個多月前來的京城,第一次來尋時他不在,但後門門僮不知,放了他進府尋人。第二次卻是碰到了。但他也沒什麼特別的事,無非是敘舊。此後便沒見著他。
卓青用了點手段讓那個小成說出有人讓他除掉沐夫人,但,是誰,他卻咬死不說。藍雨忽說,這府中最想對小野不利的便是豔夫人。那人沉默,眼神卻飄忽,我便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