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不大,但在場每個人聽了,都感覺是在自己耳邊出聲,足見其功力深厚,米穹依舊瘋瘋癲癲,大聲叫囂著:“誰!誰!出來,藏頭露尾裝什麼真人。”
“你眉毛底下那兩個窟窿是出氣的嗎?”一個人穩穩地從大殿台階上走下,是一個二十左右的年輕人,長得不算英俊,微黑的皮膚,一雙不大的眼睛仿佛總是帶著笑意,上中等個頭,穿著一身在鄉下極普通的粗布灰衣,怎麼看都是一個鄉下小子。
“劉大哥……!”許萍愕然,劉響怎麼出來了,“劉大哥,你別出來,危險!”
望著這個不顧自己受傷,還拚命阻止自己的“燕子”,劉響憨憨一笑:“沒事兒,許姑娘,我給你報仇。”說完,看向那個暗器好手,食指一鉤:“你來,還有多少零碎兒,都給我吧。”
看著年輕人有恃無恐的樣子,米穹的心情漸漸平複下來,他怎麼看這個年輕人也不像個武林高手,見劉響挑戰那個暗器好手,他也不搭腔,他想看看這個年輕人有什麼仗勢,也許在這個年輕人背後還有高人,他四下左右踅摸著,尋找著臆想中的高手。
暗器好手也沒把劉響放在眼裏,他見劉響挑戰自己,便想著絕不超過三枚暗器,一定把這小子弄倒,估計今晚自己露臉的時候到了,在剛才群戰的時候,自己可沒少給大夥打接應,米老前輩肯定都看在眼裏,回去後賞金是絕不可能少的,他已經開始琢磨賞金怎麼花了。
隻有陳浩天麵色凝重地看著劉響,在安邑幾路追兵無聲無息退卻的事情,許萍已向他彙報過,因為陳浩天是負責燕國事務的總頭領,因此他可以肯定出手的絕不是“燕子”的人,但不論什麼人出手,事後也應該打聲招呼啊,不是為請功買好,就是為了通傳情況也應該露一麵啊,可是沒有,就像憑空出現這麼一個人,為“燕子”除卻強敵,然後又憑空消失一樣,這件事,陳浩天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對於劉響,陳浩天也同樣沒有看出他身具武功,因為劉響此時的功力已不是陳浩天之輩可望其項背的,劉響尚是嬰兒的時候,他的師傅“四海客”就用藥物天天浸泡,可以說“四海客”對劉響是傾盡了全部的心血,而“四海客”收留劉響,背後還有一段淒慘之事。
那時“四海客”四十來歲,大弟子肖宏遠已投身大燕,助臂趙鐸,身邊尚有十來歲的雷震天、魯園和俞輕鴻三徒,有一次“四海客”獨自到一老友處拜訪,行至離燕京不遠的“紅葉山”,當時正是紅葉開放的季節,嗜好美景秀色的“四海客”就流連了那麼一下,就這麼一下,讓他看到了令他畢生難忘的悲慘一幕,也造就了他與劉響一世骨肉親情的緣分。
當天快黑的時候,他準備下山,途徑一座殘破的小廟,一聲嬰兒的啼哭驚動了他,他暗自詫異,這麼一座孤廟,怎會有嬰兒啼哭,他推開廟門,哭聲是從那隻剩三條腿兒的破舊供桌一側傳來,他未近供桌,便聞到一股血腥之氣,他一個箭步竄過去,“呀!”眼前一幕令他大驚失色。
供桌靠牆的角落裏,一個青年婦人躺在地上,下身****,僅餘一雙穿著羅襪的小腳,一隻腳上穿著花鞋,另一隻鞋丟在一旁,上身的衣襟敞開,袒胸露乳,肚腹處長長的一道刀口,內髒已有些散出腹腔,左手緊緊抱著一個濕漉漉的嬰兒,嬰兒的臍帶尚與母體相連,婦人右手無力地攤在地上,手邊還有一把短刀,上麵血跡殷然,看婦人裸露的兩條雪白的大腿上布滿塵土汙痕,顯是雙腿在地上蹭磨造成的。
看到這個情景,“四海客”立刻就明白了,這婦人獨自一人,又逢難產,剛毅的母親用短刀剖開自己的肚腹,取出嬰兒,但已無力割斷臍帶,帶著一個母親無盡的愛離開人世。
望著這淒慘的一幕,生性豁達、心誌堅毅的“四海客”淚流滿麵,而剛出世的嬰兒不知母親已撒手西去,猶自閉著眼睛“呱呱”大哭,也許是因為剛一來到這個世界,就沒有感受到母親的溫暖;也許他心裏明白,自己這一生再也不會得到母愛。
“四海客”含著淚,割斷臍帶,見旁邊有一藍布小包,打開一看,有幾件嬰兒衣服,有一枚精巧的虎形玉墜,還有一張絹帛,上麵寫著字,這恐怕就是這個可憐的婦人留給自己孩子的一切。
來不及細看,“四海客”將絹帛和玉墜塞入懷中,用那藍布小包將孩子裹起。從未有過撫養孩子經驗的他拋開一切,抱起嬰兒,出得廟門,施展輕易不用的輕功向山下奔去,他隻想盡快找到一個有女子的人家,趕緊將這嬰兒安頓好。
蒼天有眼,就在他剛一奔下山,就見有一農莊,他急急地敲開一家,將來意說出,善良的農戶開始找人,剛好一家大嫂的孩子剛剛一歲多一點兒,尚未斷奶,便接過孩子奶了起來。
看著孩子已暫時安定,“四海客”又返回山上破廟,安葬了那位婦人,等他下山時已是夜半,看著呼呼睡去的嬰兒,“四海客”從懷中拿出那張絹帛,上麵寫著孩子的家世。
“原來這是他的孩子。”“四海客”看了看嬰兒,將絹帛又揣入了自己的懷中,心中默念:我不管你在何方,是生是死,從今天起這孩子就交由我了,為了孩子可憐的母親,我也要把這孩子撫養長大,做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