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伍子胥的坦率耿直,卻犯了一個錯誤。他把夫差的所作所為拿來與夏桀和商紂這些亡國之君做對比,這是沽名釣譽的夫差所無法忍受的。不用說,夫差對伍子胥是越來越反感了,這一切都被伯嚭看在眼中。
伯嚭站出來維護夫差的麵子,他冷冷地對伍子胥說:“以前齊桓公出兵救援燕國返回時,燕莊公送到齊國境內。齊桓公把燕莊公所走到之地,割讓給燕國,從而贏得了諸侯的美譽。宋襄公非得等到楚軍渡河後才交戰,後人也讚揚他的道義。如今大王不計前嫌,要赦免釋放越王。這種功德遠在五霸之上,名聲將超越曆代聖王。”
你瞧,伯嚭的話聽起來多麼舒服。夫差心裏覺得好溫暖,這個可惡的伍子胥把我比作夏桀和商紂,可是伯嚭卻說我超越曆代聖王了。
由於伍子胥的強烈反對,夫差釋放勾踐的打算不得不滯後了。
這消息傳到勾踐耳中,他不禁心中一喜。
機不可失,必須要抓住機會從吳國脫身。可是要怎麼辦呢?正好在這個時候,吳王夫差病倒了,三個月未能痊愈。勾踐想借此機會,向夫差表示自己的忠誠。他找來範蠡,要他幫忙出主意。範蠡吞吞吐吐地,似乎有話要說,但又遲疑不定。
勾踐是何等人,他知道範蠡想必是有所主意,但有顧忌,便說道:“我之所以身陷死地而未死,那都是您的功勞。我看您欲說還休,似乎頗有猶豫。有話就盡管說,不論可行不可行,先聽聽您的想法。”
範蠡這下子才放膽說出來自己的想法:“要逃離吳國,最重要的是取得吳王的信任。現在吳王久病不愈,大王您可借機會前去問候。為博取其信任,見到吳王後,取他的糞便嚐一嚐。然後再看看他的臉色,就向他拜賀說這病死不了,很快就會好的。這樣的話,等他的病一旦痊愈,便對大王深信不疑了,您還有什麼擔憂的呢?”
勾踐一聽,眉頭皺了一下,心裏很不舒服。雖然自己被軟禁了,可名義上還是一國之君。不要說堂堂越王去嚐吳王的糞便,就算是一個奴隸,一個下人,要他去嚐別人的糞便,也是一種奇恥大辱,不是嗎?不要說去嚐糞便,就是想象那種場景,也足以令人嘔吐了,這範蠡出的是什麼餿點子?
可是勾踐就是勾踐,什麼叫“忍人之所不能忍,為人之所不敢為”呢?要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要博取夫差的信任,還有比這更感人和更直接的辦法嗎?自己這三年來,低三下四,在吳王麵前為牛為馬,受盡羞辱,為的是什麼?不就是希望有一天能東山再起,報仇雪恨嗎?三年都熬過來了,再忍一回又如何呢?
豁出去了!第二天,勾踐向伯嚭提出請求:“囚臣勾踐想要進宮為吳王探病。”伯嚭便請示吳王夫差,夫差同意了。
伯嚭與勾踐來到吳王夫差宮中寢室前,伯嚭讓勾踐先在門口等著,自己進去通報。進了門,正好夫差剛蹲完便桶起身。伯嚭是一個比較取巧的人,為了彰顯他的忠誠,他以太宰的身份親自提著便桶便出了大門。
站在門外的勾踐趕忙迎上去,衝著伯嚭說:“太宰請留步。請讓我通過糞便來判斷一下大王的病情吧。”伯嚭聽了一怔,還沒緩過神來,勾踐便伸手從便桶中沾一點糞便。然後將手指放入口中,用舌頭嚐一下。這下差點沒讓伯嚭當場吐出來,可是勾踐卻若無其事的樣子。他像是細細品嚐,忽然臉上現出欣喜之情,高興地說:“真是可慶可賀啊。”
伯嚭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這時勾踐說:“請讓我親自對吳王說吧。”他洗手漱口後,入室拜見吳王夫差,見麵便說:“囚臣勾踐祝賀大王,大王的病很快就會痊愈了。”
夫差病了三個月了,精神著實有點不振,他將信將疑地問:“你怎麼斷定我的病很快會痊愈呢?”
勾踐答道:“越國有會聞糞診斷病情的人,我曾學了一點點。糞便的味道會因時節不同而不同,順時氣則說明身體正常。如果是逆時氣,那麼就危險了。剛才我私下嚐了一下大王的糞便,味道苦、辣且酸。這種味道與現在春夏時氣是相應的,這說明大王身體很快能康複了。”
這下子夫差感動了,在他看來,通過三年勞動改造與思想教育,勾踐這個甲級戰犯終於洗心革麵了。他不僅屈尊幹下人的粗活,甚至還心甘情願地親嚐糞便,忠心可嘉。
對勾踐來說,這是一次賭局。要是夫差的病沒有好起來,他的努力就完蛋了。可是他必須賭,這是一次表現“忠心”的機會,他不能錯過。夫差被他感動了,他被特許離開軟禁地石室住在王宮中,仍然管養馬的事。可是勾踐還是付出了代價,他親嚐糞便後,留下一個後遺症。即總是覺得滿口的熏臭味,這也說明他那若無其事的一嚐,其實是克服了心理上的痛楚。
皇天不負有心人。
自從勾踐嚐糞後,夫差的病居然鬼使神差地好起來了,這下子夫差非常高興。完全康複後,他大辦宴席,特別邀請勾踐參加。在酒宴上,夫差對群臣宣布說:“今天我特地給越王安排了朝北的座位,大家要以貴賓之禮來對待越王。”
吳國君臣上下縱情飲酒,隻有一個人悶悶不樂,這個人就是伍子胥。他眼看夫差一步步地落入勾踐的圈套中,又聽不進去勸諫,心裏非常不痛快。當他聽吳王宣布要把勾踐當貴賓時,一氣之下索性跑掉了,離開王宮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