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有好下場”,這是江青在不高興的時候經常說的一句話。每當聽到這句話,我就知道江青發脾氣了,又有誰要倒黴了。在江青身邊工作的人,不光是我,大家整日提心吊膽的,就是怕聽到“你沒有好下場”這句話。
1973年4月,江青在廣州休息,住在廣州市郊區的鬆園1號別墅。那裏山清水秀,林木茂盛,鳥語花香,風景如畫,氣候宜人。庭院內小橋流水,曲徑通幽。房屋建築高大、寬敞,別具一格,是一個修身養性的好去處。但是,我們工作人員大都無心領略這大自然的風光,想的是工作細致細致再細致,耐心耐心再耐心,人人都是謹言慎行。
有一天,江青上午11點起床以後,和往常一樣,吃過早點,到辦公室看了一會兒文件,就給警衛員打鈴到戶外散步,然後到娛樂樓打撲克、看電影。
那天氣壓低,潮濕悶熱,室外溫度35攝氏度,給人的感覺很不舒服。江青走出樓房以後,我們幾名工作人員就開始研究如何調整好室內的溫度。同誌們說:今天氣壓低,潮濕悶熱,如果室內外的溫度相差太大,江青一進樓就會感到涼,應適當提高一點室內溫度。在廣州的這個季節,江青要求室內溫度是26攝氏度,今天我們比她要求的溫度提高半度,即保持在26.5攝氏度,她可能感到舒服些。
室內和溫度確定之後,我立即通知機房,打開集中空調機,當溫度降到25.5攝氏度的時候,估計江青再有半個小時就要進主樓了,我們馬上又通知機房停機。根據以前的經驗,停機以後,半個小時的時間溫度可以回升1攝氏度,江青進主樓時,正好保持在26.5攝氏度。因為江青怕風,所以提前半個小時停空調機不會感覺到有風。
江青在戶外和娛樂樓活動完了以後,回到主樓時,溫度正好是26.5度。我們滿以為今天的溫度掌握得很準確,很合適,江青不會再提出什麼問題,結果大出我們之所料。江青一進樓門就把雙臂緊緊抱在一起,一邊說“太寒了,太寒了”,一邊走過去看門廳的溫度表,看了溫度表之後沒有再說什麼,就進餐廳吃飯去了。
忙了近兩個小時的同誌們,見江青進了餐廳,都聚集在樓廳休息。
江青進了餐廳大約有兩三分鍾的時間,突然打鈴叫我。我聽到鈴聲,一邊往她的餐廳走,一邊在想:她現在叫我不會是為室內溫度的事吧?她一進樓房雖然喊“太寒了”,可是比她要求的溫度還提高了半度,況且她還親自看了溫度表,在溫度問題上她還能說什麼呢?可能有別的什麼事找我。我想著想著就進了江青的餐廳。她看見我進去,緩緩地抬起頭,眯縫著眼睛,慢條斯理地問:“小楊,我問你,我進樓房時室內的溫度是多少?”
“你進樓房時室內溫度是26.5度。”我坦然準確地回答。
“我進樓時是提前多少時間停的冷風?”江青又在考我。
“你進樓時提前半個小時停的冷風。”我不慌不忙地回答。
“為什麼提前半個小時?”江青進一步追問。
“提前半小時停冷風,室內的風就停止了,提前時間久了怕室內溫度回升得太高,提前時間短了怕風傷害你。”我回答。
我想,江青進樓的時候,她親自看了溫度表,為什麼還問我呢?其用心無非是兩個:如果我說不知道,她會說你這當支部書記的對工作不負責任,對她的身體不關心,是一種失職行為;如果我說知道了具體是多少攝氏度,她會說溫度表是假的、壞的,故意用假的、壞的溫度表欺騙她。她是怎麼說都有理。我是怎麼說都沒有理。
當我回答道“你進樓時已經停冷風半個小時”的時候,我看得出來她的臉形拉長了,一揮手說:“你去吧。”
我再沒有說什麼,轉身往回走。
從江青的餐廳到我的辦公室要通過一條長長的走廊。我從她的餐廳出來還沒有走到走廊的中間,就又聽到了鈴聲,坐在門廳的護士以為我沒有聽到鈴聲,快步走過來告訴我:“老楊,她又打鈴叫你了。”
這時,我意識到大事不好了,這次鈴聲是一種不祥之兆,我回頭小心謹慎地第二次走進她那可怕的餐廳。
我進去以後,特別注意看她的麵色表情。好家夥,果然是一副凶相,臉拉得長長的,下巴往前伸著,右手拿著一雙筷子上下抖動,在餐廳內走來走去。她看見我進去了,用力把筷子摔在飯桌上。她還嫌不解恨,又順手抄起一個小碗扔到地毯上,地毯是軟的,小碗沒有被摔碎,反彈到北牆根。我站在那裏不動聲色地看著她的表演,靜靜地等著她說些什麼。我懂得,在她撒潑的時候,我們絕對不能吭聲,也不能勸說,越勸說越糟糕。
我大約站了10秒鍾,她開始喊叫:“你一個小小芝麻粒的幹部,竟敢頂撞一位黨中央的政治局委員!今天的室內溫度是不對的,我的感覺才能說明問題,我看那個溫度表是假的,你們是故意捉弄我呀,成心用溫度傷害我呀!你們起到了階級敵人起不到的作用。林彪反革命集團沒有害死我,你們又用溫度來害我,這是用軟刀子殺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