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月，勾著幾縷陰雲。
漁船蕩開銀蛇般翻滾的拍岸浪，緩緩靠在碼頭。
四下漆黑，偶有夜風吹過，椰樹婆娑，影影綽綽。
漁船熄火，隨浪輕搖。生有倒三角眼睛的男人立於船頭，兩腮咬肌鼓動，似是心神不寧。
突然內陸亮起燈光，三長一短，反複五次。男人登時放鬆不少，長長地出了口氣，緊接著打亮手電，畫出個奇怪的圖案。
當他畫出最後一筆，寂靜中傳來突突突的引擎聲，一輛綠頭卡車隨之而來。
四名男人跳下車，迎向漁船。
“丁丁貓兒，跟我過去。”三角眼招呼一聲，那叫丁丁貓兒的人立刻搭好跳板，腰間別著他那把磨掉了漆的“黑星”手槍。
“輝哥，好了。”丁丁貓打頭，下得船來，示意安全。
輝哥從三角眼裏搓出粒眼屎，太累了，兩天兩夜沒合眼，這營生幹到頭了。趕明年開春，去老六那尋摸個輕巧事，這玩意太作孽，得給下一輩積點陰德。
“阿輝”一名臉上有疤的男人過來就給他一個擁抱，聲音很低，壓抑著興奮：“這次來多住幾天吧？”
輝哥巧妙地推開他，訕笑道：“不行，這就得趕回去，老婆要生崽兒了。阿昆，你什麼時候回去？你媽天天坐在村口，見人就問，看沒看見她兒子。”
阿昆黯然，低頭不語。
周圍的人也沒敢催促，隻是四下戒備，眼睛賊亮。
片刻後，阿昆拍著他的肩膀：“阿輝，老板說了，年底肯定讓我回。我媽……你多照看兩眼。”
“嗯。”輝哥點頭，隨即指揮丁丁貓兒和那提大棒的將墨陽等人押出來。
一行人像沒骨頭似的滿地亂滾，好不容易讓提大棒的給攆下了船，卻是連一個能站直的都沒有。憋在個大悶罐裏整整兩天，有些人長達五天，吃喝拉撒睡都在同一個地方。每天吃發黴的硬饅頭，喝不幹不淨的生水，甚至有一半的人連這都搶不到。
一個個早就虛弱得形同肺癆鬼了。
倒是那名乞丐，活蹦亂跳，屁事沒有。剛落了地，便給人磕頭，伸手要錢：“好人一生平安，好人一生平安……”
阿昆看了一眼，歎道：“怎麼搞的？人這麼少，還有小孩和女人！”
“這就不錯了。”輝哥隨之也歎了口氣，苦笑道：“騙子太多，傻子不夠用了。”
阿昆被他搞得噗嗤一笑，搖頭道：“跟你實話講吧，現在島上也很麻煩，恐怕撐不了幾年了。你回去之後看看有啥子合適的買賣，到時候咱兄弟倆一起幹。”
“行，聽你的。”
輝哥又說了幾句珍重，便要轉身離開。
阿昆指揮另外三名漢子，將墨陽等人一個個抬進卡車。
即將開車，提大棒的突然跑了過來，氣喘籲籲地一指墨陽：“你，給老子下來。”
……
卡車四周蓋著帆布，嚴絲合縫，完全不知道外麵情況。隻有顛簸的路麵，表示此地沒有公路，應該是經濟非常貧瘠的地方。
兩個小時後，減速，慢慢停住！
當當當！
有人狠敲卡車，大聲吆喝：“下來了，下車，快點的。”
小紅穿著墨陽的T恤，縮在人堆裏，輕聲啜泣：“我想回家！”
阿明是她男朋友，曾想賣了她，後失敗，一同遭難。現在心一橫，護到她身前，回頭說：“應該是在國內，他們都說的中文。你放心，我一定救你出去，這種倒灶的傳銷窩點我見多了，再大不了是去礦裏給人挖煤。一有機會我就跑出去報警，紅，你放心！”
小紅冷冷地看著他，絲毫不掩飾對他的厭惡。
……
漁船隨波搖晃，海浪拍打船舷，嘩啦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