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和健健伏在徐軍身上放聲大哭起來。
昱日下午,學校為徐軍開了追悼會。萊州原單位也派來了代表。係主任致悼詞,對徐軍兩年來的刻苦努力和取得的學術成績,給予高度評價和讚揚,為失去這樣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深深惋惜。
萊州的代表也講了話,簡述了徐軍從後師畢業參加教育工作,到被大學留校任教十多年的成長曆史。讚揚了他的聰慧,勤奮,及待人接物的優秀品質,並表示沉痛地哀悼。入會者很多人流了眼淚。
徐軍走了,帶著無限地留戀和牽掛走了,把青青母子留給了陳湛,留給了未來的命運。
火化後,青青掛通了劉叔的長途,剛聽到劉叔的回音就迫不及待的告訴他:“劉叔徐軍出車禍了!”接著就哽咽了。
劉叔急切地問,“有危險嗎?”
“已經火化了。”
隻聽見劉叔“啊”地一聲喊。青青哽咽難言。鎮靜了一會兒才把發生車禍的經過,和徐軍臨終的遺囑告訴了他。她安慰老人家說:“劉叔別難過了,你年紀大了,別傷了身子。”接著又問,“陳工好嗎?”
劉叔說:“前天晚上他從你家回來著了雨,感冒了。”
“厲害嗎?”
“還還在發燒呢。你抽空回來看看他吧。”
青青急切地說:“你告訴他,我明天就回去看他,下午三點前後就到廠裏了。”
青青和健健回到家裏,天已黑了。晚上健健哭了一陣睡著了,青青卻無法入睡,她陷在對徐軍深深的內疚中。她想,難道老天有意要成全她和陳湛嗎?可是這樣的安排也太殘酷了,她寧可不要陳湛,也決不想要徐軍有這樣悲慘的結局。隻有徐軍真正離開了她,她的靈魂才真正被觸動了,她也才真正意識到徐軍是一個難得的好丈夫、好父親,她太對不起他了。可是再也沒有補救的機會了。在這個新家裏,她隻和徐軍度過了兩個晚上,她覺得感情確實有了轉機。可是徐軍還沒有享受到真正的夫妻恩愛就匆匆走了,尤其想到徐軍臨終的遺囑,她怎能不萬箭穿心般地痛悔呢?
夜深了,這是青青在濟南度過的第一個沒有徐軍的夜晚,過去沒有徐軍的夜,她隻和健健兩人覺得很安適。可是今夜她忽然覺得很可怕:黑夜像張開的妖魔的大嘴,要吞噬她母子。她在惶恐中,朦朦朧朧剛要入睡,突然見徐軍血淋淋地站在她麵前,她大叫一聲驚醒了。她拉亮了電燈,哪裏有徐軍的影子?她關上燈想再睡,朦朧中又看到徐軍……她又把燈打開。青青想:難道徐軍是來向她索命嗎?她泣訴道:“徐軍,我對不起你,你不會讓健健再成為沒娘的孩子吧?”她再也不敢關燈,懷著悸悚的心跳,瞪著眼睛直到拂曉。
青青連早飯也顧不得做了,叫醒健健,穿上衣服,洗洗臉,領著健健打車去了長途站。她買上票,看看離開車還有近一個小時,她領健健到站外吃了兩碗餛飩,給陳湛買了些補品。她還想給陳湛買件結婚禮品,但附近的大商店都還沒到營業時間,最後在一個個體小商店裏,隻買了一條鮮紅的絲製領帶,想到白襯衣再配上這條紅領帶,陳哥一定會顯得更英武。
在開往萊州的汽車上,青青想到就要見到陳湛,心情又激動起來。她本想等徐軍燒了“百日”再和陳湛結婚,這樣可避免別人說閑話。可是她沒想到,沒有了徐軍,每一個晚上都是恐怖的。她必須盡快和陳工結婚。她想明、後天就帶著健健和陳湛去縣裏照張相,既是結婚照,也是全家福。晚上叫陳湛住到她家裏,由人們說去吧。等陳湛的任務完成了,就一起回濟南。她想到即將和陳湛永遠生活在一起,那將是怎樣的美滿、幸福呀!他忽然想起一句愛情名言:“我想談一場永不分手的戀愛.蹣跚漫步,夕陽西下,白頭到老,相濡以沫。然後輕撫著你的臉龐輕聲說句:對你的感覺一直都在。”她陶醉在未來美好生活的憧憬裏了,把悲痛和徐軍的影子全留在濟南了。
中午他們在車上吃了麵包,到萊州下車後已兩點多了。青青對健健說:“記住你爸爸的話,等咱見了陳伯伯你就改口喊他爸爸。他會像你爸爸待你一樣好,天天給你買好吃的,輔導你學習。”
“我叫他陳爸爸嗎?”
“不,就叫爸爸。”
“我還是想爸爸。”說著又抽泣起來。
“等陳伯伯到了咱家,你慢慢地就不想爸爸了。你不是還想叫劉爺爺去咱家嗎?再過幾年劉爺爺不能看大門了,咱也把他接到濟南去,和你睡在一個屋裏,咱們就是一家人了,劉爺爺就是你的親爺爺了。”
“那我每天晚上可以聽爺爺講故事了。冬天我和爺爺‘打同腿’,給爺爺暖腳,就像給爸爸暖腳一樣。”
“健健真是個乖孩子。”青青激動地把健健摟進懷裏。
他們雇了輛三輪車,路過家門時,青青看到這個她和徐軍不知費了多少心血建起來的剛離開三天的家,頓時又覺得一陣悲淒,徐軍慘死的影子又浮現在她眼前,眼睛又模糊了。她沒有下車,直接去了電纜廠。
廠院裏空無一人,車間裏的機械也悄無聲息,她看到傳達室對麵的布告牌上寫著:“因停電休班兩日”。她走到傳達室的後窗下,看到劉叔坐在書桌前,雙手托腮,低著頭在想什麼。她叫了聲“劉叔”。劉叔猛抬頭看見青青,誠惶誠恐地迎出來,嘴唇哆嗦著,口中喃喃地不成語句:“閨——女,你——可回來了。”兩行老淚卟啦啦地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