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個手電筒停下之前,兩陣風從耳邊劃過,半分鍾之後,我看見一個形容枯槁的老頭兒被他們兩個拖了過來,身材很魁梧健壯,穿著破舊的衣服,不是很合身,一身的土灰,看不到原本的顏色,不知道是穿的時間太長了還是偷來的。
坐在我的身邊,他也沒有說什麼,腦袋上挨了兩下,一堆人圍著,他不時地觀察著周圍,似乎在找破綻趁機逃走。
我懷疑他是老張,現在這麼嚴峻的條件下,隻有他才會救我。但是看裝扮和身手動作又不像,如果說化妝是為了引開對手的注意力的話,那這麼強壯的身板是啥時候鍛煉出來的?他去哪找這麼多的行頭?
好在沒人說話,我能集中一些注意力,如此快速的轉變,我腦子有點不夠用了,我落單睡著、被一個會說話的箱子吵醒、被人打暈箱子被奪走、出現一個外人引起周圍的注意力、一個老頭被抓。
我能感覺到這背後肯定有什麼聯係,但一時連不起來,大概分析起來,有這麼幾種情況。
第一,他純粹是個外人。他是其他組織的一名成員,落單到此,發現這邊有火光想找吃的,於是用一些比較低智商的東西做餌,沒想到自己身手不濟被抓,如果他真有兩下子,加上那麼強壯的體格,被抓也許是故意的,下一步不知道會做什麼,如果這種分析可靠的話,這人在身邊會很危險。
第二,這人是隊伍裏的一員,這麼快被抓住是一個計,為的就是告訴我,他們身手敏捷,逃跑或者耍把戲是沒有用的。不過這沒有意義,畢竟我已經這個樣子了,能跑到哪去。
第三,他是我們原本隊伍中的一個。不管是誰,應該是發現了敵情要混進來打探消息,或者發現我在這邊想要救我,不管是哪一種,對我都是有利的。不過原本那些人力,我沒見過這種體格,這人上下看起來都不協調,但是說不出來是哪裏,有點怪怪的。
一下子多了兩個人質,隊伍壯大了很多,做成一個大圈距離火堆有點遠了,不利於觀察周圍的敵情,於是我和那位老爺子被安排坐在圈子中間靠著火堆坐著,借著火光看過去,他低垂著頭,花白的頭發有點長,顏色不是很自然,蓋著眼睛,看不清臉上的表情,雙手跟我一樣被綁在身後。
雖然他沒有動,但我能感覺得到,他在看著我。
這種看人的感覺其實有時候很萌,有的時候,卻很恐怖。
比如深夜的電梯外,沒有燈,突然電梯到了,打開的一瞬間,看到裏麵有個長發的女鬼,雙眼流著血淚,半低著頭,雙眼抬起向前看著你,一臉的哀怨,會是什麼感覺?進去吧,必死無疑,相信也沒人有那個膽子;扭頭就跑吧,黑燈瞎火的肯定跑不掉。
這種眼神最有吸引力的就是那種似有似無的穿透感,不管你是麵對還是轉身,心都會被緊緊吸住,我也不示弱,眼睛睜開到最大,帶著自豪的表情瞪回去,一圈人看到我們倆這麼對峙著,表情很是奇怪。
這樣也沒什麼意思,我雙腳收回來,踢踢火堆邊的柴火,算是找點事幹。這麼個坐姿,低著頭吧,對頸椎不好;仰起頭又沒什麼可看的。
不過我這一舉動似乎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腦袋動了,稍稍往上抬了一下,往兩邊扭扭頭,腳也往前伸了伸,隨之又蜷回去,像個受委屈的小姑娘,又不動了。
其他人也有了戒心,不過看他往下沒了動作,又都放鬆下來。
隻有我才知道這個動作的含義,這是一個暗號。
大學的時候,我們宿舍經常一起出去洗澡,由於東北比較冷,所以即便進了澡堂,也不敢馬上脫掉衣服,得找個地方坐會,緩一下體溫,然後再往更溫暖的地方去脫衣服。都是老爺們,坐在一塊的時候都不在乎什麼,二郎腿一盤,一根煙完事兒基本上就差不多,唯有老張的動作比較特別,他是雙腿並在一起,雙腳向上抬起放在椅子橫板上,一眼看過去,就他動作比較眨眼,哥幾個都笑他不是個純爺們,他也沒什麼可說的,無所謂。
我低頭看過去,他這個坐姿,雙腿上抬,正好漏出了襪子,我看到了久違的兩塊錢一雙的361度高仿襪子,估計這是老張給我的暗示,見我猶豫了一下,他雙腿又收了回去,暗號算是傳遞完畢。
一個人的習慣是很難改變的,老張給我看的,是他的襪子,我注意到的是他的習慣,這無所謂,目的達到就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