銘善愣了一下,大笑了起來,“我服你了,你這個朋友,我交定。”

當慕千成等回到宅第時,正門外停著一輛雙輪馬車,馬還在吐著白氣,顯然趕得很急。雖然這麼說出來有點誇張,慕千成也不會對別人這麼說,但他總覺得走過這馬車時,車廂內還散發著淡淡的蘭花香味。

院子下的一塊大頑石上,伊維爾正和一個苗條的女子並肩坐著。慕千成覺得她就是坐這輛車來的,因為她的身上就散發著那陣淡淡的蘭花香味。

遠遠已能聽到他們在說著什麼,“托克維爾,馬克思韋伯,資產經濟與新教精神”的詞不時從伊維爾或是女子的口中說出。

傅韻蘭,在慕千成心目中能配上蘭香的或許也隻有她。

她微笑著站了起來,她的苗條使伊維爾顯得更臃腫,“慕先生也是來探雄圖老師的?我聽人說他可能今天有點麻煩,就是那個,就立刻趕來了,沒想到原來隻是虛驚一場,他的病好多了,真是令人欣慰。”

她出口文雅,自不會講聽別人說雄圖快死了。

“這位先生剛也是這麼說的”,傅韻蘭笑著指了指伊維爾。

“你們這是在替我家慷慨嘛”,銘善哈哈笑了起來,兩隻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過傅韻蘭,尤其是胸前。

剛還是烏煙瘴氣的大廳已被整飾一番,一套滿清的舊官服和一副舊甲胄被端端正正地供奉了起來,瑞琦已不見了,馬鈴也不知跑哪去。

不過屋內卻多了四個人,兩個是熟人,兩個並不認識。

韓世平理著一個平頭,短短的頭發油光發亮,他說話的聲音很大,慕千成還沒進門已聽到他不停地說著熱河的難民怎麼樣,當年長城抗戰又怎樣,你們這是侵略,就是侵略這樣的話。

韓世平冷笑了一聲,“我可從來沒說過軍閥就好,不過我覺得你們比軍閥還要糟多,既然你們這麼有信心,不如試試走得一兵一卒都不剩,看看東北人們會不會打橫幅出來,求你們不要回去,還是讓你們滾遠點。”

“韓先生,你說話最好放尊重一點,我們是賞識你,才邀請你回滿洲做生意。”

“那你可以找別人,不要再對我白費唇舌了。”

看到是日本軍官,慕千成也有點警覺,過了好一會才擠出笑容,“鈴木先生,聽說你在北平領館當武官。”

“嗬嗬,怎麼來了京城也不來探探我這個老學長,你也是雄圖的朋友?”

“不,陪朋友前來,對這宅子感興趣而已。”

這鈴木大佐冷笑了一聲,大步走了出去,戴獨行早站在石燈籠後,所以鈴木並沒有看到他。

這山裏一入夜,就顯得尤其的陰冷,那冷氣是直滲進骨頭裏的。

這飯菜倒是仿滿漢全席,所謂輸人不輸陣,擺滿了兩張長長的木桌子,不過穿山甲用甲魚代替,而熊掌則是特製的豬手,這南轅北轍,倒反而顯示出主人在現實與理想中的掙紮

慕千成,戴獨行,馬鈴,傅韻蘭,大少爺瑞崎,二少爺銘善,姨太太,法師,韓世平,洪壯文以及那於五先生,在婢女的招呼下紛紛入座。

馬鈴本坐在慕千成的左手邊,慕千成的右側還有一個空位置,傅韻蘭剛想入座,馬鈴卻跳了起來,硬要坐到那去,把傅韻蘭給擠開了。傅韻蘭看了看她,對著慕千成頑皮地笑了笑,就選了別的地方。

那法師還是戴著一個麵具,不過不是之前仿若獅子般的油彩麵具,而是一個純白的。麵具的小巴尖尖,很有線條性,眼睛處也隻留了一條縫,他正好坐在慕千成的對麵,弄得慕千成很不舒服。

瓜老頭一直低著頭立在姨太太的身後,“老瓜,你也一塊吃吧,大年三十的,別老站著。”姨太太拍了拍旁邊的一個座位,示意他坐下。

他還是有點拘謹,姨太太叫了他幾下,他才勉強坐下,還顯得有點坐立不安,或許是幾十年早已習慣了的生活,已不可能輕易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