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揚自是不知沙州之事,仍是想著守過多時便有援軍到來,於是在心裏暗中安慰自己,挺過去就好。下了甬道見眾多的樂工、伶人、奴婢以及一些差役等賤籍之人在外圍,持水火棍擋著眾多的百姓。
見李揚自城上下來,縣丞躬身道:“明府,百姓心焦,翹首以盼城上之丁男的安危,雖是容情,但如此下來也有諸多不便,下官想驅之。”
“你看著辦吧”李揚想了下,又道,“不過萬事小心,莫要激了民變!”
“下官曉得。”
“本官在大堂候坐,凡重急之事速報,輕緩之事押後,一切以守城為要。”李揚交待過後而去。
“是”縣丞躬身相送,在起身時卻在臉上看出有多大的尊重。
外麵人群劉一、劉二奔過急道:“老爺,可是急死我等了,眾位奶奶知了消息,四下尋你不見,個個都上了火,如不是有李蒼頭攔著,怕是早就跑了出來。奶奶們吩咐了,讓小的們見著了老爺,馬上請老爺回去。”
李揚聽後心裏一急,卻緩緩而道:“這又是什麼胡話!無非不是怕我有個閃失,你們倒是看看,這些百姓誰人不是將自家的好兒郎送上了城頭!你去將家中的奴仆都傳了過來,讓他們過來尋著史縣丞看看能協助著做些什麼。”說罷往外便走,那百姓默默的分開了道,眾人注視讓他過去。
而李揚之背如有針在紮,渾身感到不自在,出了人群,輕呼了一口氣,逃也似的朝縣府而去。
未到大門外,就看著前麵有火光人影晃動,咳了一聲,就見對麵有數人奔過。
遙遙看似眾妻妾,李揚急走,香風帶過,讓對麵一人搶先撲入懷裏,嚶嚶而泣,是楊太真。另幾女皆是熱淚婆娑,上前相擁,隻有清河鄉君,忍了忍止步,手把了一塊潔白的絲帕掩口轉而一歎。
將幾女好是相勸,又是相說在大堂調度不走,眾女方上下摸索完畢才抹了眼淚去了內宅,也留了秋娘與春桃在李揚身邊傳話,這讓李揚哭笑不得,但看了眾女紅腫的眼睛,隻得答應了。
將劉一等眾執衣遣去城頭,又與柳葉兒相說,讓脫不也花等人也隨著而去,算了算還有幾多的粗使婢女一並同去,這偌大的一個縣治就剩寥寥數人,在火光照耀之下,遠處呼喊之下入耳,顯得有些清涼而又陰森。
李揚不禁打了個冷戰,心裏不知為何覺得自己是個無用之人,好像是位看客,這一切有些飄渺不定,整個壽昌縣中仿佛與自己無一點關係,看了畢恭畢敬站在堂下的李蒼頭而道:“蒼頭,為何我覺得自己是個外人?”
李蒼頭聽罷,歎了一聲,抱拳後用手指了大堂上的親民二字說道:“老爺也是瞧出來了,這壽昌可不比流南。老奴本是想過幾日與老爺說的,如今又生了這事,倒是讓老爺自個有了覺悟。”見李揚傾聽,小聲又道,“自來了這壽昌,老爺可是奇怪,為何除了丈量田畝,收授永業、口分之外,竟是無人來訟事或者別的事情。再則今日,敵寇來犯,老爺不覺得事事不能插手,各種事情都是他們都安排好了,不過是見著了與老爺說一聲就罷了。這些日子,老奴也察看,不是這壽昌縣境一片升平,也不是他們能力所致,而是分明就不將老爺這個壽昌縣令放在眼裏,恕老爺鬥膽說一句,老爺不過是個明裏的縣令,而暗地之中這壽昌縣還是他們說了算!”看李揚不語,走近了幾步,更回小聲道,“老爺,這壽昌縣不簡單!”說完退了回去,又恭恭敬敬的站在原處,就像未說話前的樣子。
“為何是這樣?有人之處自有爭鬥,貪心麼?”李揚搖頭,抬頭看著敞開的門輕歎道,“皆為利來,皆為利去!”
李蒼頭眼皮一跳,淡淡的應道:“凡事明府多想些,人話隻信三分,七分之外皆是謀利。”
“大抵是這樣吧!”李揚忽想起張縣尉之話,心道,我能否信你呢?瞧著李蒼頭沒有一絲的表情,心裏有說不出的厭煩,冷冷而道,“李公,這城將破了,你難道不害怕嗎?”
“害怕?”李蒼頭拱手,“不過最多是一死而已,不濟再為奴隸罷了。有何害怕之說。”隨又笑道,“況且城還破不了,老奴多不敢說,此壽昌城非萬人強攻一月可不破!”
這倒是又引起了李揚的興趣,急道:“何以見得。”
“不為其它,不外是城寬牆高,將士用命去了,莫要看了城頭之上僅了千人,但明府還是忘記了一件事,這城裏可是居有萬人的百姓!如是利用的好,還懼那屈屈千餘敵寇。”李蒼頭笑著回道。
“百姓!”這二字在李揚腦中回響,似是抓到了些什麼,但還是沒能摸到。
李蒼頭飄了一眼李揚,隨將眼皮放下,慢慢的說道:“人心之毒,豈是外人能知的,不是不信,是不可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