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上午,我們是在屋裏度過的。記憶中那個上午並不漫長,絕大多數時間我們兩人都在默默地注視著對方,想把對方的容顏牢牢地印在心上。
中午,我們到外麵吃了頓飯,然後去了附近的天山公園。
在公園小湖邊的長椅上,我們兩人沉默著坐了一下午,手一直相互緊緊地攥在一起。
6點整,公園關門了,我和曉明才出來,一起來到延安西路公交車站。
我不想再見到徐伯母,怕到時候自己會因為傷心而失態。
曉明也沒有提出讓我送他回家,隻是車子來了一輛又一輛,就是不願上車。
我知道他心裏很難受,也就不催他,靜靜地站在他身邊,再看看漸濃的夜色中他那熟悉的身影。
天色已暗,我們在車站已經站了很長時間了,我不得不輕聲對曉明說道:“曉明,走吧。”
曉明輕輕地點點頭。
當又一輛57路公交車進站後,他頭也不回地上了車。
車啟動了,借助車內的燈光,我看到空蕩蕩的車廂裏曉明孤獨的背影。
載著我的愛,車子向東駛去,留下孤身的我,向西慢慢走向明天就要失去的巢穴。
。。。。。。
第二天淩晨,我已整裝待發。
拎起簡單的行李,最後一次掃視這間居住了一年多的小屋,深深吸口氣,想再次重溫屋內那熟悉的愛的氣息,無奈聞到的隻是空氣清新劑淡淡的香味。
推門而出,走道上靜悄悄的,一根針落到地上都能聽得見;順著樓道拾階而下,每一步路都是那麼沉重。來到底樓陳老太太家門口,透過門上的氣窗看去,裏麵沒有亮燈,我默默看了一眼權當告別;在底層大門口,我取出全套鑰匙放入門邊陳老太太家的信箱裏。
當大門在我身後“鐺”的一聲關上,我的心顫抖了一下。永別了,我們曾經的愛巢。
心兒在哭泣,我卻流不出一滴眼淚來,如同炎炎夏季流不出一滴汗水般難受。
我要發泄,我要傾訴,我要告訴每一個人自己的故事。在去車站的路上,我再次大聲唱起了那首悲傖的《阿裏郎》:“阿裏郎,阿裏郎,阿拉裏喲!……”
當年,我的先人正是唱著這首悲歌,離開饑寒交迫、暗無天日的原鄉,跨過鴨綠江、圖們江,來到遼闊的白山黑水尋找光明的新生活;今天,一個來自東北鄉村的朝鮮族男孩,用同一首歌謠向這座留下自己最美好年華的大都市告別。
再見了,大上海!
在這裏我完成了學業,度過了最初的職業生涯,獲得了一段與眾不同但同樣刻骨銘心的愛情。
我難忘的人生驛站嗬,懷著感恩的心情,帶著身心的創痛和疲憊,與你作別。
清晨的大街上行人稀少,隻有一些晨練的老人和買菜的主婦。
“阿裏郎,阿裏郎,阿拉裏喲!……”,坦然地麵對路人的側目,蕩氣回腸的歌聲伴隨我一路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