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將死,其心也善。希望你能一輩子保持純真和善良,決不要像我那樣在社會和家庭的壓力下妥協,也不要像我那樣為了愛而自私地傷害別人。因為,你一旦妥協了,就欠了一筆沉重的良心債,一輩子也還不完;一旦你自私地去愛,愛就離你更遠。

祝你快樂地生活下去,直到永遠。

俊華絕筆”

讀罷方俊華的信,我的心口像被什麼東西緊緊地堵住似的,覺得呼吸困難、頭腦眩暈。我並沒有忘記這個人對我的傷害,但從他最後的心聲中卻分明感受到一種靈魂的震撼。無聲地,我的眼淚再次嘩嘩地流;啟動電源,手中的信紙瞬間變成了碎紙機裏的一小堆紙屑。

下班前,我給曉明打電話,小東西也問起方俊華追悼會的事情,我簡單講了一下,就讓他趕快到老單位對麵的“聚豐園”飯店等我,又到辦公區張浩桌邊,悄悄讓他下班別走,和我一起去喝酒。

小楊懷孕後反應挺大,最近住到娘家去了,張浩自然非常開心地接受了我的邀請。

下班時間一到,我就和張浩攔了輛出租車一起出發了。

我們和曉明幾乎同時到達“聚豐園”飯店,飯店的門麵沒變,隻是顯得更加破落了。

我點了很多曉明和張浩喜歡的菜,又要了整整2瓶白酒,招呼大家盡興。

“允七,你今天怎麼了?”曉明有點不安地問道,他知道我一般不喝白酒。

“沒事。就是好久沒一起聚了,另外祝賀你……就要上班了。”我刮了小東西一下鼻子,差點說出曉明考研的秘密來,好在話到嘴邊及時地拐了個彎。

“問啥呢?金哥請我吃飯,金嫂可不許掃興哦。”張浩對曉明做了個鬼臉,曉明乖乖地笑了,笑容很明媚。

那天,我喝了很多,曉明隻喝了一小杯,在酒精的刺激下,我又哭又笑又鬧,張浩和我半斤八兩差不多,隻有曉明清醒地不斷勸我們不要再喝了,還讓服務員上了酸辣湯,說是給我們解酒。

“張浩啊,你知道嗎?我進設計院,第一個喜歡的就是你呢!”我醉醺醺地孟浪起來。

“你咋不說呢?說了多好?咱也嚐嚐金哥的味道,沒準這輩子就不結婚了,和你們一起過。”張浩也醉了,口齒不清地邊說邊把胳膊搭在我肩上。

“咋說呢?我不敢啊,要是你翻了臉,還怎麼活啊!”我的聲音打著飄。

“那你見著這個小東西就敢啦?”張浩指指曉明,然後用血紅的醉眼盯著我。

“嘿,還別說,感覺就是不一樣。”我看看曉明,笑了,曉明也羞澀地笑了。

“小東西一來,我觸電了。”這是我那天知覺尚存時說的最後一句話。

半夜,覺得腦袋炸開似的痛,胃裏也火辣辣的。使勁睜開眼睛,白色的燈光很刺眼。

“我……這是在哪兒?”我有氣無力地問道。

“允七,你醒了!咱們在醫院打吊針呢。”是曉明的聲音。

我看清楚了,那張秀氣的臉上,一雙好看的大眼睛正含笑注視著我。

“張浩呢?”我問了一句,心想這家夥和我喝得差不多,估計也得送醫院。

曉明指指我邊上一張躺椅,我轉過臉看去,張浩身上蓋著醫院的毯子,眼睛緊閉,眉心微皺,嘴張得很大,喉嚨裏發出如雷的鼾聲。

我想抬手捏張浩的鼻子,曉明趕緊摁住我的胳膊,這才發現手背上紮著針頭。

“允七,你真善良。”曉明俯下身子,貼著我的耳朵悄聲說道。

我不明白地看了小東西一眼,曉明又羞澀地笑了。

“怎麼了?”我問道,回應我的是額頭上的輕輕一吻。

喝醉了人很疲憊,我也沒多想,昏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