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元旦剛從我們身邊走過,曉明參加研究生統考的日子便來臨了。

我專門請了假,陪曉明去考試。

一大早起來,曉明認真地洗澡,特地穿上我送給他的紅色內褲、襪子和滑雪衫,帶上紅色的絨線帽,整個人猶如一團火似的。

我們來到考場外,離考試時間還早,但警戒線外已是人頭湧動,考生、家長、**、同學,大家一堆堆聚著,有些人顯得興高采烈,但也有不少人臉上惴惴不安的樣子。

“允七,我有點怕。”曉明怯生生地說道,緊緊攥著我的手汗津津的。

“深呼吸,別怕!你一定能成功。看我,一個外地人不也考上了嗎?你在上海老家考,就更沒問題了。”我拚命給曉明打氣,邊說邊把他推進警戒線,不希望亂哄哄的環境影響他的情緒。

警戒線裏麵的曉明,幾乎是一步一回頭地向教學樓走去,眼睛裏滿是猶豫、害怕。

我高高舉起雙臂,用手做了一個心字型,無聲地用口型告訴曉明:“我愛你!”,曉明看懂了,那雙明亮的大眼睛終於露出了溫暖的笑意。

考試鈴聲響了,喧鬧的考場周圍霎那間變得一片沉寂。送考的人漸漸散去,最後隻剩下不多的10來個人,頑強地頂著寒風等候著。我看了一下,這些和我一樣的守望者多數是很年輕的男孩,考場上他們牽掛的想必是各自的心上人了。

陣陣陰冷的北風襲來,站在外麵沒多久手就凍僵了。我不停地跺著腳,磨擦著雙手,試圖驅趕嚴寒的侵襲,但身上還是越來越冷,鼻涕也不住地流出來。

即便如此,我也絕不會離開哪怕一會兒,總覺得自己離曉明近一點,能給考場內的他傳遞一點信心和力量。

我默默祈禱:上帝啊,可憐可憐我們,就讓曉明獲得一次成功吧!

時間似乎走得很慢,看看手表,離考試結束還有1個半小時。

“是陪你弟弟來考試嗎?”一個20出頭的小夥子,也許是太寂寞了,湊過來搭訕道。

我笑笑不置可否,反問道:“你呢?”

他有點羞澀地告訴我考試的是他的女朋友。

“你怎麼沒考?”我笑著問道。

“我去年考的,現在研一。”小夥子的表情明朗起來。

“啥學校?”

“我是F大學的。”小夥子的話裏充滿了驕傲。

“學啥專業?”我饒有興趣地問道。

“經濟學係,研究方向是產業經濟。”

世界真小,居然在這裏遇到了校友,而且還是同一專業的學弟。我考慮了一下,決定還是不作自我介紹了,免得言多必失、惹事生非。

“老兄,你是哪個學校的?”小夥子問道。

“我嗎?沒念過大學。”我撒了個謊。

小夥子的態度變得冷淡下來。也許,他覺得一個沒受過高等教育的人,不具備同他對話的資格吧。

在苦苦等待中,隨著一聲鈴響,上午的政治考試終於結束了。

人流湧出教學樓,每個考生的臉上,或興奮、或平靜、或沮喪,周圍再次喧囂起來。

望眼欲穿,盼著早點看到曉明,問問他到底考得怎麼樣了,可是一直到人散得差不多了,曉明那熟悉的身影才慢吞吞地出現在我的視線裏。

“怎麼這麼晚出來?”我迎上去焦急地問道。

“我,我……考砸了。”曉明可憐兮兮地看著我。

“別難過,接下去考出水平就行。”我壓抑著內心的失望,盡可能用平靜的口氣鼓勵道。

“哈!你對曉明這麼沒信心啊!”突然間,曉明抱住了我,在眾目睽睽下狠狠親了我一口,歡快的笑聲在我耳畔響起。

我簡直不敢相信一秒鍾內曉明居然判若兩人,這小子也太淘氣了!

到學校附近一家小飯店簡單地吃了午飯。吃飯時曉明歡快局促的話語滔滔不絕,告訴我上午他考得很好,基本上沒遇上未能複習到的內容。我很是為他高興。

下午考外語,曉明選擇的語種是英語而非德語,理由是德語隻在大一學了一年,早就還給老師了。

根據平時的接觸,我知道曉明英語水準不錯,除了口語差一點,聽、讀、寫的水平絕對在我之上。好在考試內容並不包括口語。

由於上午考的順利,當曉明再次進入考場後,我去附近報亭買了張當天的《文彙報》,躲到校園內一家小店,要了份飲料悠閑地看了起來。

臨近考試結束時間,我回到考場外,曉明已經在那兒等著我了。不出所料,他感覺自己外語也考得很好,得意地告訴我隻用了不到20分鍾就把幾篇短文全部寫好了,還一字不拉地背誦了自己所寫短文的內容,我聽著覺得應該能得高分。

第二天上午考數學,曉明報考的專業對數學要求較高,是1係列的,但我知道他這方麵底子比我厚實得多。果然,考試結束後曉明平靜地告訴我,幾乎沒有做不出來的題目,如果不出意外,能夠獲得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