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是,自從劉亞樓病重以後,羅瑞卿總參謀長十分關心,經常打電話問候,並專門從北京給劉亞樓寫信,叮囑:“你要好好休息,工作要放開,多想身體的事,安心養病……”
1965年5月3日,羅瑞卿趕到華東醫院,護士給他送上一個口罩,他卻搖了搖頭,示意不願戴口罩去見生命垂危的老戰友。他疾步走進劉亞樓的病房。
是回光返照?還是心有靈犀?陷入昏迷的劉亞樓突然清醒過來,望著兄長一般的羅總長來到身邊,嘴角現出一絲笑紋。
羅瑞卿俯下高大的身軀,湊近劉亞樓的耳邊,輕聲說:“亞樓,毛主席和其他中央首長都很關心你的病情,你一定要堅持,要鬥爭啊!”
劉亞樓非常吃力地說:“感謝……毛主席、中央首長……關懷,請他們……多保……重。現在……工作……很緊張,你們都是……主要負責……同誌,要……關心……愛護……自己的……身……體……”說完又昏迷過去了。
第二天下午,羅瑞卿在上海錦江飯店召集吳法憲、王秉璋、曹裏懷、徐深吉、張廷發、王輝球、餘立金、聶鳳智等空軍和南空領導幹部開會,到會的還有上海市委負責人陳丕顯、副總參謀長楊成武。
羅瑞卿心情沉重地說:“劉亞樓同誌病到這樣的程度,看來是好不了啦,這對我們是個大損失,是個打擊……他患的是不治之症(在肝硬化基礎上發生的肝癌),這是沒有法子的事。誰都不願意他離開我們。但這是現實,我們隻有按照共產黨人的辦法,化悲痛為力量,把工作搞好。空軍是集體,亞樓同誌在要把工作搞好,亞樓同誌不在也要把工作搞好。亞樓同誌已經病成這個樣子,我們隻有把責任承擔起來……”會議最後研究了劉亞樓的後事安排。
5月7日,中華人民共和國國防部發布訃告,沉痛地宣告:“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委員,中華人民共和國國防委員會委員、國防部副部長、中國人民解放軍空軍司令員劉亞樓同誌因患重病,醫治無效,於1965年5月7日15時15分在上海逝世,享年55歲。”
雖然因那個所謂的“四條遺言”而備遭磨難,羅瑞卿卻是個大度的人,並不因此嫉恨誰。
1977年的清明節,一個雪冬之後的春天,翟雲英在八寶山革命公墓瞻仰了丈夫的照片後,心中泛起一絲苦澀。她知道,在社會上,在不少人心目中,仍然認為是她證實了劉亞樓的“四條”,才把羅瑞卿打翻在地的。她出門上街,時而有不明真相的人對著她的背影指指點點……
離開靈堂,翟雲英打聽到重新獲得政治生命的羅瑞卿,正住在西山某招待所,等待分配工作。當即決定帶著孩子們前去看望這位蒙難多年、剛正不阿的羅大將軍。
曆史被撩開了沉重的一幕:背著“揭發”黑鍋的翟雲英和被揭發者羅瑞卿見麵了……
“啊,是你們,雲英同誌,快進來坐。”被淒風苦雨折磨後的羅瑞卿仍是那樣開朗樂觀,他放下正在看的書,笑著招呼走過來的翟雲英和孩子們。
翟雲英望著平素總是挺立在那裏,與他談話總有一種仰著頭的感覺的羅瑞卿,如今卻再也站不起來,除了麵容已老了許多,最紮眼的是那條空蕩蕩的褲筒……翟雲英的心像被刀剜了一下,眼淚湧滿眼眶。稍微平靜之後,她說出了壓抑在胸中多年的話:
“羅總長,這些年我就是想見見你,跟你說一說,他們說亞樓講了你什麼‘四條’,可全是造謠啊!說我簽字證明,也是他們耍的鬼把戲。我絕沒有做那個假證,我不會幹那種事的,請你相信我……”
羅瑞卿努力挪一下身子,擺擺手說:“這件事不要提了。雲英同誌,你也別背包袱。我很了解劉亞樓同誌。關係一直很好,怎麼可能冒出個‘四條’來呢?我根本不相信。我心裏清楚,這完全是林彪為了搞我編造的謠言,這筆賬應該算在他身上。”
羅瑞卿不願再回憶那難以回首的往事,仍像當年關心部下一樣地詢問著:“我聽說你也吃了不少苦,你現在生活怎樣?有什麼困難沒有?”
“羅總長,這……”翟雲英終於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她心中多年的重負也隨著這落下的淚光消失了。當她走出羅瑞卿休養的地方,覺得眼前的陽光從來沒有這般燦爛。
以後,胡耀邦總書記為澄清事實,請總政治部調查了解。總政治部經調查後,專門派人登門向翟雲英轉達胡耀邦總書記和總政領導的關心:“中央對劉亞樓司令員評價很高,當年的悼詞沒有變。至於那個‘四條’,完全是林彪一夥故意製造的謊言。請你不要放在心上。”
至此,所謂劉亞樓遺言之謎終於真相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