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也不會來跟你這種人說話啦。”
“我這種人怎麼了?”
“你這種人啊,隻有我才肯要。嘻嘻。”
電視裏麵的聲音,掩蓋不了季雨半個小時前聽見的那個震撼的聲音。“組織正式通知你,夏冰與夏磊越獄了。對於個人防範工作的準備,你對組織有什麼要求沒有?”
“……暫時還沒有。”
電視裏麵她最愛看的科教頻道,剛剛好正在講一個關於越獄的專題節目。季雨想起了在網上看到的一個帖子——
“逃犯也可以冠之以偉大的名義,是因為越獄這項高風險的職業隨時麵臨著生死存亡的艱難選擇,並且隻有具備了天馬行空的想象力和一顆勇敢的心,才能成為其中的佼佼者。
史上最偉大的那些逃犯,淨是些符合金龜婿標準的家夥。Michael
Scofield的帥氣,帥得太過分啦,而且們他當中沒有一個是真正的暴徒,都比竇娥還冤。為此,哪怕下一秒就是生命的盡頭,也要翻越高聳的監牆,也要飄泊廣闊的海城,也要縱身陡峭的懸崖,也不停止逃亡的腳步……”
“媽,你怎麼了?”好不容易才從廁所裏麵出來的程念,一出來就看到老媽有些怔忡失神有表情。
季雨順手關掉了電視。“沒……事。阿念,我有事要跟你說。”
剛拉完的程念,扶著沙發有些艱難的坐了下來。季雨丟掉遙控器過來扶他。程念本想甩開的。但季雨堅持。
她的眼睛很明亮。剛剛的困難,似乎在麵對支撐兒子的時候,又有了勇氣。
其實她可憐兒子,也更加要求他獨立。在外麵的時候,她是絕不會扶他的。所以她常常鼓勵他出去。他可以活得比健康人更勇敢。而且,是可以治好的。
程念看著她,很認真。
“我們……要去北京。”
“為什麼?”
“……好,媽媽告訴你。盡管你隻有七歲,媽媽認為你有知道的權利。這件事,以後也瞞不了你,更需要你的配合……治療。”
孩子的眼睛眨了眨。身體一動未動。外麵的風吹進來,將窗邊的紫色風鈴刮得叮當作響。平時聽上去那般好聽的聲音,現在卻孤單寂寞。
“上個月去昆明的複檢報告已經出來了。”季雨很想咬一下*,但她知道現在自己的每一步遲疑,都是在打擊孩子與自己的勇氣。
“已經確診,白血病中期。”
大風一來,風鈴差點被吹飛似的誇張大響。窗也被來回打吹。窗簾撩起來的室內,一大一小的兩個人,再沒有一句多話。
季雨知道自己有了種醫生般的殘忍。或許當初在醫院裏,讓她痛哭流淚的醫生,不知該如何勸她亦是這種境況。但絕不相同的是,無論前方有多難,她都一定會陪兒子走下去。
“阿念,我會陪著你。你要勇敢。手術,會很痛!”
前期的多次檢查中,他儼然已經明白了“白血病”這三個字的含義。孩子畢竟還太小。一下竟然不知說什麼。“我……你……”
季雨拉過他的手。表情動容:“別怕。會過去的。你的路還很長,很長。”
程念的眉頭皺了起來。他除了有病之外,有著比母親還要白皙的肌膚。但也因為曾常被同學欺負。但是繼承了媽媽那種倔強拚死的性格,打起架來輸陣不輸勢。
他皺著眉頭問道:“那,你的錢,還夠嗎?”
一股酸澀湧上心頭。季雨很怕自己當著孩子的麵哭起來。於是摟過他,挨著他小小的頸,拚命點頭道:“夠,夠,夠!”不夠也要想辦法湊啊。
“那,我們去北京幹什麼?”
“去,找你爺爺。”
“我,有爺……爺?”
“是。我們找他討要骨髓。”
季雨的骨髓不合適,孩子的直係親屬隻剩下北京的爺爺奶奶了。隻是她不懂他們,願不願意給。
後來,孩子一句話就再也沒有說過。毫無表情的進了房間。季雨隻能關切的看著他的背影卻無能為力。
晚上,孩子先睡了。季雨也正準備上床的時候,範增輝來了。
她不想給他進門的。但他執意,而且她覺得也應該把話說清楚。不能再給他希望了。
暗暗的客廳裏,兩個大人壓低了聲音說話。
“你怎麼又做這麼少的菜。阿念也需要吃啊。你看看你,都像營養不良了。幸好,我拿了水果來……”
“雖然少,但我們自己會買。真的,最後一次。以後你別來了。”
“你怎麼又說這種話了。”
“……唉,我也算是看開了。我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守著阿念我也滿足了。”
“哎呀,所以你才更需要我幫你啊。”
“不需要!”
“哎呀,你這個人怎麼說都不聽呢?你已經不年輕啦,我們都不年輕啦。還有傷……”
“所以,你還可以多種選擇。我是沒什麼指望了。”
“……”
“真要去北京,小念的病?”
“嗯。一定要去骨髓。”
“我,這邊……現在脫不開身。不能晚點去嗎?”範增輝剛剛升上的副處。到處忙著打點與結識人。
季雨奇怪的看著他。
範增輝小心翼翼的問:“你不是還想著夏冰那小子吧?”
“怎麼說話的你!怎麼可能——”她顯然是有了些怒氣。
“那你這麼急著否認幹嘛!”
“你少有的激動。”
“我覺得你還少有的伶牙俐齒呢。”
“我隻是……不想讓小念知道。”
“你瞞得了他多久。”
“你又能……欺騙你自己,多久?”季雨勇敢的盯著範增輝看。
他拉著她的手,真誠的說:“這些話我想說很久了。你在窗口邊掛紫風鈴。還老看英語電影與原版書籍,特別關注英國。說是想讓小念學好英語。他現在才幾歲啊。你放不下他我可以理解。你先別急著否認,讓我把話說完。你們畢竟好過……你也是一個重情義的人。所以我勸你還是得好好想清楚。慢慢放下來也不遲。以前是我逼著結婚……太急了。雖然說是為小念好。一小半原因吧。但我想你也應該明白我的意思,不是嗎?至少讓我陪著你去北京吧。”
然後,他又補了一句:“但,不是現在。”
季雨揮一揮手,沒有讓他說下去。“你走吧。我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