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到月上中天,方才禮畢。由司儀領著,兩人相攜歸去洞房內,端坐床上。一眾宮女跟進,站兩旁撒著彩花,有司又是一番說辭,方才畢了所有禮儀。待到禮畢,徐德言才下了床,出來作陪賓客。其中多是大臣貴族,徐德言與他們一一寒暄,費了好些言語,才將他們打發。
他此時腹內雖是饑渴得緊,卻依舊拿過酒盞,按著桌數,一一敬過。大堂之中雜列許多桌席,大抵分了兩撥,一撥是朝廷的人,一撥是江湖的人。徐德言喝了半晌,才喝到江湖這邊。眾人見他過來,喜滋滋美言無數,徐德言一一應付,直直走到林靖身邊,行禮道:“小可也為料到竟獲公主青睞,陛下又赦免了興武盟,真是喜上加喜,可喜可賀。林兄,今日定要喝得不醉不歸才好。”
林靖雖說滿腹憂思,此刻徐德言大喜,卻也不好拂了他好意,隻是答道:“徐兄弟有情人終成眷屬,如今修成正果,林某也著實替你高興,我便先幹為敬了。”言竟,將杯中之酒喝了個幹淨。
徐德言又與他聊了幾句,正在興頭上,忽的跌跌撞撞跑來一名小廝,到林靖身邊,附耳嘀咕幾句。林靖聽完,臉色一變,起身告辭道:“事發突然,林某有要事急需處理,先行告退,望徐兄弟多多擔待。”徐德言見他神色肅然,知道事情非同小可,也不敢留他,叮囑幾句,便放他離去。
林靖出了駙馬府,也不敢耽擱,拍馬直投緋月樓過來。因今日公主大婚,街上並未宵禁,是以卻也見得不少民眾狎興遊玩。卻也因此,今夜緋月樓也並無客人。林靖趕到緋月樓,徑直奔歐陽曉芙閨房,開門便問她有何緊急。說到一半,忽然瞅見床上還有一人,仔細看時,原來竟是蒲未兆。他驚呼道:“蒲兄如何在此。”
蒲未兆雖則有傷在身,此時卻也能夠勉強行動。他緩緩坐將起來,喘氣著說:“我用了歐陽姑娘的藥,靜養幾日後,身子好了許多,現下也無甚大礙。隻是放心不下林兄此番京畿之行,特意趕來,看看有無幫協之處。”
林靖聽了,不覺雙眼朦朧,暗暗泣道:“直是交遊滿天下,知心能幾人。蒲兄如此待我,叫某心中慚愧。”
說著,兩人就要哭了。歐陽曉芙見此搖頭,止住他二人道:“男兒有淚可不能輕彈,兩位大俠可別哭了。這緋月樓行樂之所,快生生被兩位哭成義莊了。”
兩人聽歐陽曉芙如此說,果然也不哭了,抹抹淚水,隻愣著深情相顧,一時間竟無話可說。歐陽曉芙這才緩緩說道:“林哥哥,我有一事,說了你可要穩住,且莫心急。”
林靖點頭應允,歐陽曉芙又道:“朝廷詔安興武盟一事,實在蹊蹺。我尋思了這麼些時日,直到今夜,方才明白其中道理。剛才你回來之時,我聞著你身上的味道,便已確定無疑了。”
林靖聽了,怎不心急,忙問道:“究竟怎生回事,曉芙你快些說來。”
歐陽曉芙歎口氣,才幽幽說道:“林哥哥,你已中毒矣。此毒無色無味,若不是我多年侵淫毒術,隻怕也瞧不出來。林哥哥如若不信時,可以試試運轉內勁。”
林靖聞言,提了提內勁,果然絲毫無有反應,於是更加急切,追問道:“究竟怎生回事。”
歐陽曉芙道:“這便是朝廷計策,隻等公主大婚之夜,酒席之間,便是鏟除興武盟的極好機會。當日董宣說明詔安之意時,特別說明公主大婚時日,更出示喜帖邀請。如今回憶起來,想是朝廷恐你們不信,特拿此說事。公主曾與興武盟交情不淺,利用大婚之夜,在席間下藥,等你們失去內勁之後,豈不是板上魚肉,任他們宰割。這原是個妙計,竟想不到皇帝如此狠心,樂昌大婚之夜,便要大動幹戈,血洗京城。”
話頭剛落,就聽得畿內殺聲四起,三人就窗邊看時,見外麵火光衝天,街上火龍遊弋,肅殺之意直上九霄。林靖見此,痛心喊道:“興武盟乃我一手所建,我不管放任不管,定要回去救他們。”
歐陽曉芙將他攔下,罵道:“你如今內力暫失,隻消兩三個婦孺,便可將你拿下,又何必去白白送死。況且興武盟早不拿你當回事,又何必去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