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章 梨花雨(2 / 2)

清理完畢,陳貞也從裏間出來,擦了唇上油漬,帶幾人急急忙忙便朝囹圄進發。好個皇宮,當真極盡迂回之勢,四人轉了半天,又要防著宮人,不時上簷蹬頂,費了好一番功夫,才來到牢房左近。甫一接近,便聽得那邊喊殺聲響,知道孤芳竹二人已經到了。於是陳貞打發宮女先行離去,而後兩人隱於暗處,懷時以待。

看去時,隻見趙凡生挺劍向牢門方向廝殺,而孤芳竹卻往外抵擋。牢內守衛本就不少,董宣又調來大批禁軍,早將二人死死圍在裏麵。孤芳竹卻不死心,隻叫趙凡生突破守衛,而自己一人一劍抵擋來軍。董宣在一旁也沒動手,單是看著,已然笑出聲來。不多時,聽得太監嚷道:“皇上駕到!”

聞言,自董宣及一幹軍士,齊齊跪下。孤芳竹與趙凡生也暫且罷手。又聽太監道:“陛下有旨,平身。”董宣等人才站起身來,一幫軍士掉頭拿刀劍再指著兩人。皇帝問道:“前麵可是孤芳竹否?”孤芳竹聽得皇帝叫她,也不答應,仗劍三兩下衝開一條路,直奔皇帝而去。

皇帝也不驚慌,待到攏時,董宣側身閃來,一個手刀打在孤芳竹腰間,打得她一口長血,倒滾回去。幸而趙凡生亦跟了過來,就近扶住她。皇帝再道:“果然是女中豪傑,可惜生不逢時。朕留你不得,左右與朕殺之。”

禁軍聽得命令,紛紛殺來。趙凡生四麵護住孤芳竹,已沒了能力衝出重圍。孤芳竹殺心大起,就要啟劍開殺戒,不料甫一起身,腰上吃力一疼,又吐出一口血來,複坐了下去。

皇帝道:“還在垂死掙紮!快快束手,朕留爾等一個全屍。”孤芳竹啐道:“呸,虎尚且做籠中鬥,想要殺我,沒一點代價是不行的。”說話時,口中鮮血吐個不停。董宣領了皇帝鈞命,下到場中,搶過兵士一把大刀便砍向趙凡生。

卻說這裏徐德言看得心急,連忙現身,望兩人衝出,口中高呼:“呔!兀那太監,休要放肆!”董宣已和趙凡生鬥了幾合,忽聽得此聲,回頭看見原來是徐德言過來了,心頭一怒,撤了趙凡生,一刀便望徐德言頭頂劈去。徐德言虛晃一招,掏出折扇,攻他下盤。董宣一笑,也不回防,一掌拍得徐德言倒飛出去。

陳貞見此大驚,也急急現身,呼道:“徐郎!”徐德言輾轉站起,望她道:“救人要緊。”陳貞點了頭,轉投孤芳竹而去。一路的禁軍知是公主前來,均不敢動手,被陳貞幾拳打退。趙凡生見救援到來,抱過孤芳竹,就與陳貞會合。三人且戰且退,儼然將出了重圍。

卻見那邊高座之上,皇帝微微側首,長歎一聲。董宣會意,當即撇了徐德言,殺向陳貞。隻一合,便已擒住陳貞,迤邐回到皇帝身邊。徐德言心頭大恐,連忙高呼貞兒。陳貞聽得親切,淚留滿麵,隻是叫道:“徐郎快走!今生不能與你為妻,願來世再為君奉箕執帚。”

徐德言聽得如夢如幻,呆立片霎,隨即大笑道:“情字何解,心之青春也。一切皆如夢幻泡影,隨風過境,刹那間煙消雲散,隻留得個半木槁灰之人,皓首窮歎。”言訖,孤身殺向皇帝方向。路上禁軍全來攔他,而他隻付之一笑,折扇滿開,舞的風輕雲淡,煙籠翠蓋。

平日裏儒雅之極的一把折扇,如今似個催命刀斧。隻消沾著它,定是皮開肉綻,經脈碎裂。徐德言一路挑人經脈,鮮血順著扇緣飄飛,點點灑灑,紅豔妖冶。他卻半分不看,心中隻是憶到:“武學一途,情道之理,莫不出自一脈。情至深矣,恨相隨也。令天下一草一木,一花一樹,凡塵諸人,皆為怨侶。則他當去,不如殺之以伴己終生,倍以紅血,是謂梨花雨。”

好一個梨花雨,好一個徐德言!一路殺來,鮮血噴灑,如梨花紛飛,血染而紅,湛在衣上,湛在地上。即死不述離別。董宣看著他的身影,心中想起另外一人,不由得呆了半晌。及至回過神來,徐德言已殺到皇帝跟前,救之不及矣。孰料徐德言以扇指著皇帝,血液娟娟滴在龍袍之上,隻說了一句:“若為情故,雖死無怨。”言訖倒地,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