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笑了一下,慕容顏找出續魂香走到白知秋身邊想給他療傷:“白老板,小心回不了人間,歇一下吧。”
白知秋用力將湧到喉嚨口的血咽下,低頭看了看懷中臉色已蒼白到幾近透明的白霖一眼,沒理會慕容顏遞到眼前的續魂香,站起身又向前方走去:“如果霖霖回不去,我也不用做白知秋,何必回陽間?”
性格再冷畢竟也隻是個年少的女生,聽見白知秋這話,慕容顏楞在了原地。聽白知秋的意思,他對自己的妹妹好像不隻是疼愛那麼簡單,哇,兄妹耶,好刺激,好蕩漾,瘋子的世界果然與眾不同。
“就一個十八歲的女人來說,你身手不錯。”
正想得心潮澎湃,忽然聽到白知秋的誇獎,慕容顏楞住了。
但接著,白知秋又慢慢說道:“可惜,我們兄妹要是回不去,我便把你留在地獄給我妹妹做丫鬟,一身好本事就要白白浪費了。”
這樣的威脅叫人不寒而栗,慕容顏隻能咬咬牙,急忙背上行李一瘸一拐地跟上了白知秋的腳步。
走進那個冰洞,四周看到的依然隻有冰。
沿著平坦的冰路走了許久,溫度又低了許多,眼前豁然開朗,前方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冰室。
冰室半空橫著無數亂七八糟的鐵鏈,鐵鏈被厚厚的冰殼包裹住,已變成了根根粗壯的冰梁。冰梁之間互相交叉搭連,仿佛層層疊疊的蜘蛛網。大片大片的雪花從高不見頂的上方緩緩飄落,從冰梁縫隙中央穿過,一直落進下方黑乎乎的虛空中,這個洞廳大到無法想象。
洞壁上被人密密麻麻地開鑿了一個個淡藍色的冰室,每間冰室大約有一二十平米。慕容顏打量了一下最近的冰室,發現裏麵裝滿了被低溫凍幹的人類遺骸,層層疊疊的。想必這裏就是寒冰獄的牢房,《幽冥記》上說,被罰到寒冰獄的鬼魂,每時每刻都受著刺骨的折磨,無處可逃。除非身體被寒風吹幹,七魄被被痛苦磨盡才得徹底解脫。也不知在這個洞室裏,曾經有多少魂魄在這裏凍得灰飛煙滅。想到這,她不自覺地打了冷哆嗦,急忙拿出衝鋒衣穿上。
白知秋也從包裏找出兩件黑色裘皮大衣,先用小那件包好白霖,又自己穿上大的那件,然後一使眼色:“慕容顏,滑索。”
冰梁上滑溜溜的,憑人力絕對不能徒手通過。慕容顏依言,用臂槍在一道冰梁上打好滑索釘,係好滑索。
白知秋將白霖綁在自己胸前,這才抓住滑索走上了冰梁。慕容顏小心翼翼跟在白知秋身後。踩著滑溜溜的冰梁,腳下是望不到底的地獄虛空,她自是半點也不敢分心。
幸好白知秋走了沒多遠就在一方冰室前停了下來。
這間冰室的門口被一層透明的薄冰封住,裏麵模模糊糊的。白知秋手一揮閃電般拔刀出鞘回鞘,冰室門口的冰壁破裂開來。
慕容顏跟在白知秋身後跳進去,四處打量了一下。這方冰室極特別,室中擺著一張冰床,除了這張床,極其幹淨,半具遺骸也沒有。
“夫人,我來看你了。”白知秋輕聲道。
好半天沒回應,等了許久,洞壁的冰牆緩緩朝兩邊分開,露出了一間狹窄裏室。一個女人側身坐在空蕩蕩的裏室中央,像抱孩子似的抱著塊冰,身體一前一後慢慢地搖晃。她身上披著一件雪白的狐皮鬥篷,低著頭,臉被大大的帽兜遮住,隻看得見一張精致卻幹裂的嘴唇。雪白長發順著瘦削的肩膀流瀉而下,在地上繞了好幾圈,泛著珍珠般瑩潤的白色幽光。
不知為何,白知秋的語氣居然說不出的小心:“好久不見,可好?”
那女人微微扭頭,眸光透過雪白發絲看了兩人一眼,又迅速將頭埋下,繼續搖晃著懷中的冰,用嘶啞幹澀的聲音輕聲道:“奴家在此關押數百年,早忘了自己叫什麼名字,失了禮數。公子既來看我,想必一定知道奴家的名字。還請公子告訴我,我叫什麼名字?”
白知秋摟緊了懷裏的白霖,微微斂眸:“連自己名字也忘了?那你可記得為何被關押在此?”
緩緩地點了點頭,女人悠悠然道:“記得,我答應過夫郎,不能忘了他,因此不肯喝孟婆湯,隻得被剔去三魂強行轉世,七魄囚禁於此。”
“那你可還記得你的夫郎的名字?”白知秋又問。
聞言,女子幹裂的嘴角慢慢綻放猶如桃花,溢出了甜甜的幸福:“自然記得,我的夫郎,名喚易道。”
囚得連自己的名字都忘了,還能記得夫君的名字,怪不得不肯喝孟婆湯呢。記得正往陰間趕的時候聽到風裏傳來的聲音,白知秋的妹妹白霖也是不肯喝孟婆湯,還忍住欲之湖的灼骨之痛想跑回陽間。這兩個女人真傻到一處去了,想到這,慕容顏扭頭朝旁邊看了一眼,這一看大吃一驚。因為白知秋的臉上居然浮出了一種憐憫的表情。
隻聽他柔聲對那白發女人說道:“易夫人,您的閨名喚作曲,良,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