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嘟……”
不管是電話,還是手機,設上彩鈴吧,彩鈴總是不間斷歡快地鬧著,嘟聲之間的間隔卻有長有短。當年撥出他號碼之後嘟聲沒有在預料的時刻繼續便以為電話接通,卻又在下秒響起令人失望,如今撥出“110”,嘟聲之間的間隔還是不一。
正是晚飯時刻,鄰居家叮叮當當鍋碗瓢盆的碰撞,在我家卻是鍋碗瓢盆的搏鬥,最後水果刀插進了他的體內。
就結束了吧,那一刻他的嘶吼停止,全世界安靜了下來。
他倒在一片碗碟的碎片中,眼睛睜著望著天花板。
我把手裏的水果刀扔在垃圾桶裏,又在水龍頭下衝了衝手,甩了幾下,走到他頭旁邊蹲下,幫他合上眼睛。
似乎一滴眼淚滑了出來。
我抽了抽鼻子,仰起頭閉上眼睛,這一閉卻又有幾滴被擠出眼眶。
那些話是怎麼說的,望向天空眼淚不流出,還是咽口水就不會流眼淚了。
終於,我還是坐在地上大聲哭了起來。
警笛在小區響起的時候,我拿衣服擦了擦眼睛,拿濕毛巾抹了把臉,打開了防盜門。
對門家的桌上擺上了飯菜,小女兒在哭鬧不肯吃飯,女主人出了門看情況。
手銬戴在了手腕上,顏色像極了當年地攤上三塊一個五塊一對的情侶戒,現在兩個都在我這裏,還是加大號的。
被帶走前又回了下頭,對門家的大女兒已經把小女兒哄上了桌,背對著房門給小女兒夾菜,對發生的一切渾然不覺。
正是年前的日子,寒冬臘月,對門的大女兒在供暖的房間內穿著鮮紅的連衣裙,坐得端正,長發披在腦後,安靜地像幅畫。
世界仿佛再次靜止,記憶如同精子奔跑竄進腦海。
那年對門傳來爭吵聲,有人摔門而出,有人拽著不讓走,有人用著方言罵街,照看妹妹的阿姨出門去勸架,後來打罵聲到了樓下,在夜空下飛上六樓。聽到哭聲看向妹妹,臉上沒有眼淚,才知是對門家的小孩被嚇哭。我抱起妹妹放到凳上,給她盛飯給她夾菜,在她麵前裝得不管閑事。那年,似乎也是冬天,在供暖的房間穿著紅色連衣裙。
那年,才剛滿十八歲,愛上一個大十八歲的男人。
買東西得了個贈品戒指便再買一次得另一個戒指,送他馬克杯,送他會變出照片的魔術杯,送他印滿我們照片的掛曆,和他穿情侶裝,給他拍美美帥帥的照片,準備所有他不經意間提過的東西。
似乎真的是一對情侶。
生病的時候送我去醫院,生理期的時候哄著我,給我擁抱給我親吻,在做噩夢哭醒的時候安慰我,聽我無理取鬧,也聽我講道理。
去過不少地方,看過不少風景,也靜靜地待在一起過,照顧著對方,像家人一樣。
那時他離婚兩年,才換了工作,在家公司做銷售,辛辛苦苦地忙,來來回回地奔,總是一臉苦相地跟我抱怨:“寶寶,腰疼~”
幫他捶捶揉揉,也沒放在心上,隻當是因為他老了,和他頭頂開始掉的頭發,隆起的肚皮一樣,都是歲月的隨手塗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