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靜情緒激動,忍不住罵了一句:“平兒,你這傻丫頭。”
平兒機靈一笑,壯著膽子將藥碗拿起,半跪在床榻前道:“主子,平兒知道您怕苦,早已為您準備了蜜餞。”
韓靜順著她端送來的瓷碗低頭輕抿了一口,粉白色唇瓣染上黑褐色藥汁,苦澀在舌尖蔓延:“好苦……”
楊氏老巫婆,苦得她連酸水都湧上來了。
韓靜暗罵一句,渾身激起了疙瘩,她推開平兒手,難受的幹嘔一聲,急忙抽出衣襟上係著的絲帕,將唇邊的藥汁擦拭幹淨。
在眾人瞧不見的地方,一小口的藥汁全部吐到絲帕上。
產婆楊氏瞥見韓靜老老實實將藥喝了,這才轉身折回床榻前,半是服軟,半是炫耀道:“少夫人想明白了就好,現下可不是任性的時候。”
平兒無視產婆楊氏,耐著性子道:“主子,您試著再喝一大口,再喝一大口,立刻讓您吃蜜餞漱口。”
“啊……好痛,痛死我了。”就在這時,韓靜身子猛的抽搐一下,清秀的五官幾乎皺到一起,她雙手胡亂的揮舞著,一兩拳落在平兒的肩膀。
“嘭!”緊接著又是一聲脆響,是瓷碗墜地破碎的聲音。
平兒離得最近,被韓靜的撞擊力使身體失去平衡,滿滿一碗催產藥朝地麵狠狠砸下,巨大的聲響也讓屋外的人驚住。
保命的湯藥毀了,毀在她手上,平兒慌了神。
那瓷碗碎裂的聲音像是敲擊在她心頭,攪亂了所有理智:“楊產婆,再熬藥是不是來不及了,你可有多帶一副藥入府?夫人這可是怎麼了,怎麼突然腹痛難忍。”
聽到平兒詢問,楊氏忙上前摸了摸胎兒的頭部位置,突然,她像是發覺了最可怕的事,一臉惶恐的朝韓靜跪地磕頭:“這這這……這少夫人胎位不正,恐有血崩之險!”
聽著產婆的噩耗,平兒嚇得麵無人色,哆哆嗦嗦的後退一步:“都怪奴婢沒有端好藥碗,都怪奴婢辦事不利,奴婢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不怪你……”韓靜幽幽吐出一句話,略帶歉意。
重活一世,果然她性子是不同了。
剛剛她故意撞掉平兒手中的湯藥,隻是覺得那藥有古怪,不想卻將平兒嚇傻了,不賴她腹黑狡詐,真不賴她。
產婆楊氏絕對有問題,再耽擱下去隻會對自己不利。
如此想著,韓靜立刻洋裝虛弱痛苦的模樣,淚眼朦朧的對平兒吩咐:“讓母親進來,速去,這湯藥不對……”
最後一句是極其細微的呢喃,除了平兒一人,幾乎無人能聽清楚。
湯藥不對?莫非是藥不對症。
平兒愣了神,瞳孔猛地擴大,明白事情嚴重性,她衝韓靜點頭,當下什麼管不了,立即朝門外小跑而去。
“吱呀”一聲輕響,房門開啟的同時一陣寒風湧入,將內室的簾幕吹動搖曳。
韓靜躺在床上閉目養神,已不願瞧產婆楊氏裝神弄鬼的模樣,若她膽子小,隻怕早就嚇得難產而亡了。
該死的老巫婆。
平兒這傻丫頭,千萬不能被嚇傻,往後韓府裏這風譎雲詭的局勢,怕是稀鬆尋常了。
片刻後,又是一陣“吱呀”聲,相隔時間極短,萬分急切的腳步聲從門口傳來,似有三人結伴而來。
屋內血腥氣十足,地麵雜碎的藥碗無人處理,藥味彌漫開,似乎夾帶著紅花和麝香的氣味。
“靜兒如何?湯藥怎麼會被打翻?楊氏何在?”未見其人,便聞其聲。
那是一道低啞年邁的嗓音,一連貫韓靜手掌死死的扣住棉被,她喉結哽咽,像有一塊巨大的石頭卡在那裏,想睜開眼開口說話,卻又害怕破壞這一個夢境。
屋內的所有人屏息凝神,婢女怕說錯話,無人敢上前回稟。
“都啞巴了不成,給我說說到底怎麼回事,楊產婆是否盡忠盡職?”腳步聲越來越近,幾乎是健步如飛的踱步到床榻前,地上碎裂的瓷片不知被何人的腳踝觸碰到,與地麵摩擦發出‘嗡嗡’脆響。
“奴在,奴在。”楊產婆跪在地上磨蹭前進,待看到地上漆黑的人影,才停頓動作。
“楊產婆因何故想丟下產婆奪門而出?靜兒初為人母,就算有不當之處,你身為長輩未該知道輕重,這人命關天的大事,可是要鬧到官府才肯善罷甘休!”盧氏厲聲質問,方才聽平兒一說,就知其中利害。
惡奴反了不成,真真欺人太甚,在這關頭,竟想騎到主子頭頂上作威作福。
產婆楊氏匍匐地上一個勁磕頭,支支吾吾回稟:“不,方才老奴不過是與少夫人說笑,盼著她能開懷些,心情舒暢有助於生產。隻是老奴無能,沒有什麼真本事,少夫人這一胎是龍鳳胎,又加上體質虛弱……老奴怕有血崩之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