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一個人的山南2(1 / 3)

3、澤當一青樸一桑耶寺一拉薩

尋找傳說中的聖地,尋找傳說中虔誠純潔的聖者,尋找傳說中心靈獲得永久安詳的地方。

丹增和德欽,桑耶寺,紮囊寺壁畫中的仙女……我在現實的夢境中回到拉薩。

早上9點發車,15元到桑耶寺。

原來那桑耶是個不小的鎮,隻不過是個農業鎮。從澤當雅魯藏布江大橋再過去,有30多公裏的沙土路,很平整,也在山上穿行。沿著雅江左岸逆流而上,風景壯闊。雅江的水藍得像寶石一樣,路邊的山都快變成沙丘了,已經有了連續成片的局部沙漠,山上也沒什麼植被。

自從在澤當東麵的雅魯藏布江上修建了澤當大橋後,大部分去桑耶寺的人都取道陸路,坐車直接可以到達,不用換乘擺渡船了,但原來的鬆嘎渡口還在使用,過江需1小時,因為江麵已經被沙洲分割,所以航線迂回繞行。

就這樣,一個多小時後進了桑耶寺大門,圓形平麵的圍牆上有無數小的白塔,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綠塔,還有黑塔,樣子很奇特。塔的四周各有一石獅子,和道路混在一起,完全沒有章法的樣子。

大殿前的廣場上連狗毛也沒有一根,傳說中神武的三腿狗更加不見蹤影,使桑耶寺在心中大打折扣,不過,我的目的地不是這裏。

一下車,就有小夥子來招呼,說是去青樸的拖拉機。和同來車上一個紅衣女孩一起包下一輛拖拉機,60元管上下,我們倆都沒打磕巴兒,隻希望他們快點出發。

手扶拖拉機晃晃悠悠地又駛出桑耶寺,隻見路邊一個荒涼的旅遊接待站外牆上赫然塗抹著這樣的標語“生命不息,旅遊不止!”看後不禁啞然失笑。拖拉機沿來路出了鎮,一過小橋就左轉下了河灘,在看似無路的河灘上駛過,隨後慢慢向山上蜿蜒前行。根本該是人畜走的路,拖拉機走起來吃力極了。

遠處山腳走來4個荷重的修行者,風塵仆仆。為首的是個年輕的喇嘛,高大文雅,年紀小一點的活潑。另外還有兩個小阿尼,漂亮的那個很害羞。我和紅衣女孩都興奮地站起來給他們拍照打招呼,為首的年輕喇嘛說他們是來自四川阿壩的,要出門去遊方轉山,打算去崗仁波欽等地,3個月後回來,都背著鋪蓋行李,卻健步如飛,神情快樂。總覺得他們不是出家人,和我們身邊的中學生一樣快活。

繼續上行,崎嶇顛簸,大坑加上轉彎,沙:上,駕駛員很藝術地擺弄車頭,前進,倒退,轉彎,一次次戰勝坎坷。紅衣女孩很健談,原來是比我大一點的同年齡人。竟然也有類似的坎坷經曆。說到昨晚頭一次獨處的難過,說她當時不斷設法和朋友通電話,我倒是相反,獨處的時候悠然自得:商店裏走走,街上逛逛,吃東西,收拾東西,寫日記,時間很快過去,一點不寂寞。

後來看見山頂了,山腰上有幾個小房子,一個紅的,一個白的,山頂附近有幾片風馬旗陣,呈鋪天蓋地之勢。山上長著帶刺的灌木,已經開始發芽。

忽然就看到了綠草地和犛牛,就像從天上掉下來的,與周遭的黃褐色強烈對比,繼而是草地和山泉,就像公園一樣,一些人圍坐在草地上野餐,曬太陽。我們驚叫起來,青樸真的是個好地方。那感覺,有點像大鬧天宮裏孫悟空頭一次上天庭的時候一樣,我當時就是覺得,自己到了天上。

到了,青樸到了,山間一塊不大的空地是停車場。拖拉機有,居然還有豐田越野車和2020吉普,真佩服這些司機,心裏不禁躍躍欲試,不知道將來我的小切能不能行。

背上我的大包,告別了紅衣女孩——她是打算當天下山的,我向最近的小紅廟進發,累啊,海拔430¨0米,還沒體會到傳說中鳥語花香的世外桃源,但也完全不覺得氣悶,腳下也還輕快,隻是爬山要喘,原:本在平地也是喘的。

好像走了好久,陽光燦爛,終於到了小紅廟,廟邊上有幾間小屋,朝南的3間裏一間是小賣部,另外兩間是招待所.各有3張鋪著卡墊的床和一個桌子。西麵的兩間是廚房,小阿尼們都不會說漢語,就比劃著溝通。

廟堂不大,但比瓊果傑寺和加查寺顯的都好都新,外間能容納幾十人念經,內堂供奉佛像。門口有個太陽能在燒開:水,幾個小阿尼忙裏忙外在管理進香的事,其中一個長得像家裏開電梯的小姑娘,很好看。

點了燈,許了願之後,把大包放在小賣部,跟著幾個背東西的阿尼上山,廟後有兩株杏仡在怒放,一些老阿尼坐在牆根搖經筒曬太陽,她們布滿皺紋的臉都很好看,特別是她們的笑容,讓人喜歡。年輕的阿尼們走來走去,有的還戴著眼鏡,廟後有不少泥石小房子,就是她們的家。

自己走啊,走啊,就是走不到頭。聽到水聲,有點遠,再上,路上堆了不少小石頭做的瑪尼堆。終於發現了泉水,而且有一個小水塘,趕緊去洗涮了一番,然後坐在灌木叢下曬太陽。一隻灰色的鳥走來很近的地方,有和喜鵲一樣漂亮的灰色尾巴。

總有人從後麵經過,卻也看不見我,太陽熱得烤人。天空藍得晃眼,居然就有手機信號,能發短信,甚至接打了一個工作電話,山風起了,但是不冷,鳥叫個不停,就像唱歌似的。

坐在泉水邊的灌木叢下,太陽曬得腦子昏昏的,什麼也想不起來,生活仿佛在我身上沒有留下證據,隻留下了感覺,忘記了所有具體的情節,隻有感覺,那份沉重的感覺。我想讓太陽把身上所有的感覺都揮發掉,換上全新的感覺,每一次的旅行,都想實現這樣的置換,可是,能置換多少呢?

甚至有很大的灰藍色山雞,可能是藍馬雞,晃晃悠悠地來去,到底沒有逞能繼續上山,沿原路返回小紅廟。這時來了幾個穿衝鋒衣的人,從頭到腳,全副武裝,讓穿普通休閑裝的我自慚形穢。在廟的周圍轉悠了一陣,又和阿尼們玩了‘一會兒照相遊戲。幾乎就要和那幫衝鋒衣下山了,這時忽然看見丹增和德欽陪著一位年長的仁波切被很多紅衣尼僧簇擁著走來,馬上跑過去和他們打招呼,並且合影,幸好有衝鋒衣們在,不然誰來操相機呢。丹增和德欽都很優雅得體,和書上的照片相比幾乎沒有什麼不同。

送走了仁波切,我把帶來的眼藥和鉛筆等物交給了丹增,他就去主持晚課了,並邀我課後到他家去玩。

很有模有樣的晚課,鼓樂齊鳴,阿尼們的念經聲很悠揚,並且伴隨念經還做出漂亮的手指動作。晚課的時間相當長,足有兩三個小時,以至於中間我耐不住饑餓去吃了個方便麵。供奉過的供品不斷地拿出去放在固定的地點,供鳥兒們取食。間中還有整理飯碗的程序,卻不知道是為什麼。中間產生的聖水和聖食我竟然也有份,聖水是蘋果味的。

做到末了,她們開始發錢,每人150元,我給丹增的筆和眼藥也當場分掉,大家很高興地散去,一個長得有點像我的小阿尼非拉我去她家,她能講不少漢語,一起的,還有另外兩個小阿尼。

她的房子很小很低,門口整齊地放著柴,屋子裏僅容兩張床,空下來的地方隻有幾十公分寬,放著食品等日用品。她們很熱情地給我喝茶,又把奶粉拿出來,每次都溶一大勺到小茶碗裏給我。牆上掛著一些仁波切的象,有的是在印度。為什麼掛他們的象,她的漢語就不夠解釋的了。

她的名字叫做丹珍措姆,家在紮囊縣,19歲,因為喪母的緣故出家一年多了,在家上過小學,所以能說普通話。另外兩個女孩年齡都在20歲和21歲,出家3年,5年。其中一個非常喜歡照相,特意穿了尼外套戴了帽子很臭美地擺了很多姿勢讓我給照。

從我的了解看來,他們出家的日子並不比在家清苦很多,本身農村的生活也不富裕,加上婦女的地位不高,出家後還可以免除繁重的體力勞動和生活壓力,並有家人和信徒供養,所以她們對出家都是主動而且堅定的,比起未來沉重的家庭負擔來說,出家遠比出嫁要好。

措姆又拉著我教她英文,她居然拿出一個英、漢、藏對照的英文課本來。我們咿咿呀呀地念了半天,然後又隨她們去附近山泉打水,水很涼,措姆一定要給我照相,天色已經暗了,我叫措姆帶我去丹增的家,她不知為何很膽怯,但還是帶我去了。

丹增和德欽的家在西邊白塔邊一溜房子的最西邊,有個很小的院子,泥巴的院牆剛好讓我伸長脖子能夠看到院內。措姆小心翼翼地輕輕敲了敲門,德欽出來開門了。

門很低,所有藏式房屋的門都很低,包括一些廟宇的門,據說這是為了在戰爭中阻擋快速衝過來的敵人而特意設置的。丹增和德欽的房子也很小,兩個長條的套間,每間大概五六平米的樣子,相當低矮,感覺上也就是兩米高。外間是德欽的床和一個小桌一個破沙發,還有幾個櫃子,裏間是丹增的床和小桌小櫃,他們和其他阿尼的區別就是房間整潔,有一盤普通的糖果招待客人,還有一隻白兔。

看到他們我有點激動,畢竟是溫普林的書把我帶到這裏來的,第一次我像個追星族似的看到了書裏的人活生生的在眼前,還真有一點緊張。在微弱的燭光下,丹增和我聊天,德欽在一旁邊做活,邊傾聽,她不大會說漢語,但她的笑容非常美麗,修行的生活沒有給她增加太多歲月的痕跡。我趁機把關於佛教和修行的很多疑問提出來,丹增給我一一作答。

這個廟就是溫普林的書中所提到的那個,共有58個尼姑在此出家,丹增擔任日常的主管。阿尼們平時的生活來源來自家庭和信徒的供養,每年阿尼們能從布施中得到大約1000元現金作為津貼,今天見到所發的錢,應該是一個月的收入,至於宗教方麵的教育,要從外麵請上師或是由來青樸修行的上師來進行,主要是傳授經文,沒有上師的傳授是不能自己念經的。山上沒有電,但他們有個小發電機,每3天給大家放錄像,看看關於蓮花生大師的事跡之類的宗教教育片或西遊記之類的電視劇來活躍生活。

聊著聊著,有個小阿尼來拜訪,她站在屋裏很恭敬地哈著腰有點羞澀地輕輕地講話,原來是牙疼想要點藥,丹增問我白天把消炎藥給了誰了,我告訴他給了一個單獨的老阿尼和在廚房做事的一個阿尼。丹增從裏間拿出一點仁丹之類的東西給了阿尼,阿尼感謝離去。看來雖然有了手機,但是山上仍然是缺少醫藥的。丹增和德欽就像這些小阿尼的家長,事無巨細都要負責。

丹增很隨和,總是笑眯眯的,回想起當年和溫普林一起上青樸山的情景,他目光深遠,沉浸在回憶中,他說:我們老了,有6年沒有溫普林的消息了。德欽因為不會說漢語,就一直偏著頭,微笑著,以她那熟悉的姿態傾聽著,可以看出她對丹增和一切事物的敬重之心,那姿態和書中一模一樣,就像是她的標誌,她有一種天生的優雅,根本不能把她和草原上的牧民聯係在一起。聽我說去了拉姆納木措,她用很不標準的漢語說:你很厲害啊。我想溫普林給她照的相片真的是照出了她的特質。

因為有溫普林的書,所以雖然是邂逅,我對他們的感覺竟然就像見了老朋友一樣,而他們對我也沒有一點陌生的感覺,他們平靜,愉快,淡然而不失人間煙火。我問丹增,像我這樣的闖入,是否會攪擾他們的清修,丹增說還是很希望外界的人來的,如果他們要清修自然會去閉關,想打擾也是不可能的。

丹增不時地盛情邀請我:吃一個方便麵吧。我說吃過了,看來他們除了糌粑,方便麵已經是很好的食物了,丹增說他們得到什麼就吃什麼,並不在意是否完全是素食,他調侃地說:我們是酒肉穿腸過啊。其實,他們平時是連肉都沒有的。德欽熱情地給我糌粑,並且放了糖,一定要我吃,第一次自己用手和糌粑,弄得滿手都是,不過加了糖的糌粑挺好吃的,吃得肚子飽飽的,但終究沒有吃完。

小白兔是他們的寵物,會跳到沙發上來要吃的,我想,這隻白兔一定給他們簡單的生活增添了不少樂趣。

回到我自己的小屋時已經很困了,借故被子有味兒這次終於用了睡袋和頭燈。隔壁住了4個桑耶上來做工的男人,一直說話到深夜。

窗外月光如水銀瀉地,我竟誤以為是又下了雪。院子裏一黑一白兩頭犛牛白天睡覺,晚上竟然來回走動,牛鈴叮咚,讓人難以入睡。措姆曾經邀請我和她同住,終究沒有答應,我還是喜歡獨處更多一些,這樣可以想很多事情。門上沒有插銷,於是把桌子搬到門邊擋住門,這樣又在頭燈下寫了一會,終於睡去。

簡單功略:

桑耶青樸位於桑耶寺附近海拔4300米的瑞納山腰(所有關於青樸的介紹開頭都是相同的這一句,也不知道誰是原著),從桑耶寺可搭乘拖拉機,吉普車,大東風卡車到達。手扶拖拉機雙程60元,大東風單程每人5元由於山路異常崎嶇,所以乘坐這兩種交通工具都是對身體的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