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平簡曆
我於1937年2月3日(農曆丙子年12月12日)出生在杭州東郊一個叫七堡的靠近錢塘江的小村莊,那裏雖然沒有美麗的風景,但也是一片農村的自然風光,它瀕臨錢塘江,我每天都可以看到潮水,那時常有漁民跑在潮水前麵,將潮頭的魚用網兜兜起來(這叫“搶潮頭魚”),然後將魚拿到街上以很便宜的價格賣掉,所以,那時雖然家裏很貧困,但我常常可以吃到各種各樣新鮮的魚,這是我童年最美好的回憶之一。
我在虛齡9歲(1944年)才開始讀小學,1950年在七堡小學畢業,畢業後在七堡鎮上的一家棉花加工廠做了半年童工,後又回家務農半年。1951年9月的一天,我的命運發生了第一次重大的轉折。這天晚飯之後,我在家中剝黃麻,我們村的沈村長來告訴我已被推薦去七堡供銷社當職工,讓我第二天就可以去上班。開始時,除吃飯外,每月隻有1塊錢的工資,但五六個月之後就逐漸增加了。就這樣,我一直在供銷社工作了很多年。1954年我離開七堡,調到筧橋、丁橋等地的供銷社從事棉、麻、蔬菜的收購和推銷。1955年,杭州市供銷社成立了蔬菜經理部(原址是清泰兩人去做中學教師,其餘人繼續讀,導師也重新分配,陳旭麓先生直接當我的導師。1965年7月,我碩士畢業後,組織決定讓我留校任教。
在華師大學習和工作期間,我還參加了學校組織的各種政治活動和生產勞動。1957年下半年,我們一年級新生剛進學校,就參加了“鳴放補課”,大多數同學都知道“反右”鬥爭是怎麼回事,所以都沒有對當時國家的方針、政策提出批評和建議,但也有來自偏僻地區的同學因消息閉塞,並埋頭準備考大學而不關心時事,還不知道當年的上半年已經開展過“反右”鬥爭。有個來自江蘇揚州農村的同學積極參加,結果被打成“極右分子”,先被送到浙江四明山,後又被送到新疆進行勞動改造,從此音訊全無。1958年,我國又開展了“大躍進”運動,國家提倡學生“勤工儉學”,學校除了平時要我們去工廠(我個人就去過紡織廠、翻砂廠等)勞動外,每年還組織我們去農村勞動,上半年是“三夏”(割麥子、割油菜籽、插早稻秧),下半年是“三秋”(秋收、秋種、秋耕),這些勞動是十分辛苦的。從1957年下半年進校讀書開始到1959年上半年整整兩年時間內,我們實際讀書學習的時間並不長。而到1959年,又開始了“三年自然災害”,我們飯也吃不飽,沒有力氣參加勞動,下去的時間就減少了,這種狀況持續到本科畢業為止。
1965年5月,在我研究生畢業前夕,被指定到解放軍駐上海浦東的部隊當兵三個月,在部隊期間,我完全按照正規要求進行訓練。同年9月,組織決定華東師大部分師生去安徽搞“四清”,我也在其中,與來自安徽全椒縣及滁州軍分區的幹部一起組成“四清”工作組。我奉命參加了其中的兩期活動,第一期在安徽定遠縣桑澗公社機關,第二期與全椒縣的一個幹部在定遠縣三河鎮槐墟公社槐上生產隊。第二期的生活很艱苦,因為當時上級要求我們與農民同吃、同住、同勞動。我住在公社的糧倉裏,由於倉庫很小,夏天很悶熱,而且蚊子很多,睡得很不好。當時,定遠縣農民的生活很貧苦,整個生產隊隻有一戶農民家裏有蚊帳,而且很多農民家裏連床也沒有,是用土坯在兩頭搭起來,中間的上麵放上用蘆葦稈子編成的東西當床睡,下麵則當豬圈(豬白天放在外麵,晚上養在家裏),所以很髒。我在生產隊最窮的一戶農民家裏搭夥吃飯,吃得也是半饑半飽,幾乎沒有菜,隻有一點辣椒和黴幹菜,白天還要和農民一起勞動。半年後,我的體重下降了18斤。盡管這樣,心情卻很愉快,很充實。1966年8月,當我們在三河公社搞總結的時候,突然接到上級命令,要我們立即全部返回上海。因為這時“文革”已經開始,根據中央的指示,“四清”工作組成員回原單位參加“文革”。
回到華東師大後,我們工作組成員都散開了,有的當“造反派”,有的當“保守派”,有的當“逍遙派”,還有的出去搞“串聯”。“文革”初期很短的一段時間裏,我也參加過“串聯”活動,此後就一直當“逍遙派”。我當時條件比較好,一是我出生貧下中農家庭,二是沒有正式上過課,不存在向學生放過“毒”的問題,別人抓不到我的任何把柄,也沒有人注意我。在學校裏,我除了看一些經典著作外,就是與一些誌同道合的青年教師打牌、下棋。期間我也寫過一些大字報,都不是針對具體的人寫的,如寫了《堅決反對懷疑一切的錯誤口號》,但沒有引起別人的論戰,倒是被有些人抄寫過幾次。
從1969年下半年到1970年春,我還到華東師範大學設在蘇北鹽城大豐縣的“五七”幹校參加勞動,包括挖溝、開荒、改造鹽堿地、種糧食,還有挑大糞等,因為這是初創性質的勞動,所以比一般勞動更辛苦。在“五七”幹校勞動期間,我還擔任曆史係“尖刀班”班長,雖然我的力氣不是最大,但也是拚命幹活,終於撐了過來。現在回想起來,這些勞動對自己還是有好處的,使自己可以吃得起苦,也知道勞動者的辛苦,我的適應性也大大增強。現在的很多年輕人吃的苦太少了,當然不是要他們承擔很辛苦的體力勞動,但是,適當參加一下勞動還是有好處的。1970年初,國家要求“複課鬧革命”,開始招第一屆工農兵學員,我就被學校從“五七”幹校招回來編寫講義,準備給工農兵學員上課。我1971年回來,參加“教育革命”,後來與學生一起搞些社會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