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軻遲遲未動身,他在等一個朋友的到來。這個朋友是誰呢?史書上沒有寫,或許是那位屠狗的朋友,或許是武林中的高手,這個朋友尚在遠方,一時間還趕不過來。可是太子丹卻困惑了:現在萬事俱備,荊軻卻仍然不出發,莫非他害怕了,想反悔了?
太子丹又前來催荊軻:“時間差不多了,荊卿還不想動身嗎?要不然,我先派秦舞陽去吧。”這是話中有話,話中有刺,聽起來十分刺耳。
荊軻聽後勃然大怒,厲聲叱責道:“太子您這是什麼意思?去了卻完不成任務,就隻是沒用的小人一個罷了。拎著一把小匕首前往強大的秦國,很多事情都是無法事先預料的。我之所以還待在這裏,是等待我的一個好朋友一同前往。既然太子認為我故意拖延時間,我這就走,就在這裏跟你訣別了。”
說完後,荊軻打點了行裝出發,同行的人還有秦舞陽。除了馬車衣物之外,還帶上三件最重要的東西:一個是裝著樊於期人頭的匣子,一幅燕國督亢地圖,在卷起的地圖裏,還藏著一把鋒利的匕首。
誰都明白一件事,入秦國心髒,無論是劫持或是行刺秦王,都是難以脫身。說白了,荊軻這一去,能生還的機會,恐怕連萬分之一也沒有。
送別的一幕顯得十分悲壯。太子以及參與該密謀的賓客,身著白衣白帽,一路送荊軻到易水河畔。渡過了易水河後,太子丹等人為荊軻、秦舞陽餞行。喜歡喝酒的荊軻又喝下幾杯酒,喝了酒後,他總是要放聲高歌,他的好友高漸離也前來送別,這一對樂隊組合要合奏他們最後一次旁若無人的曲目。高漸離以手擊築,聲音富有節奏與力量,他所用的是“變徵”的音調,這種音調蒼涼而淒婉,一般用於悲歌。確實,在今天這種生離死別的氣氛中,能不悲從心生嗎?
荊軻並不是一介武夫,他有良好的文學素養,在這時候,他即興演唱,歌詞就兩句:“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這兩句詞,無形中進一步渲染了淒涼的氛圍。所有人都被這悲壯的歌聲所感染,不知不覺之中,已是淚流滿麵,哽咽難語。
難道除了悲戚之外,就別無其他嗎?不能總是想著赴死,還要想想偉大的事業啊。高漸離突然一變調,從“變徵”音調轉換到了“羽”音調,這個音調高亢有力,荊軻的歌聲也從悲壯轉變為慷慨激昂,充滿了一往無前的戰鬥激情。所有人聽得熱血沸騰,怒發衝冠。
千裏相送,終有一別,這曠世絕唱,最後也要曲終人散。前麵停著一輛馬車,秦舞陽先上了車,荊軻唱完了,也跳上馬車,向西奔馳而去。他不曾回頭看一眼易水,看一眼朋友,他不想留下什麼記憶。對一個將死的人來說,記憶有什麼用呢?對一個勇闖虎穴的人來說,留戀隻能使自己的意誌變得脆弱。
三荊軻刺秦王(下)
盡管行動計劃早已製訂完畢,可是畢竟到了秦國,一切都存在變數。最大的變數,就是秦王究竟會不會接見荊軻呢?這次荊軻到秦國,是以燕國使者的身份,要獻上樊於期的人頭以及燕督亢地圖。衝著這份大禮,秦王應該會接見荊軻,但誰也不能百分百保證。為了慎重起見,荊軻采取更為穩妥的辦法,他送了一大筆錢給了秦王的寵臣蒙嘉,讓他先到秦王那裏通融一下,因為燕國的禮物太貴重了,非得親自交給秦王不可。
蒙嘉沒有懷疑,況且收了人家的錢財,便進宮對秦王說:“我大軍逼近燕國,燕王害怕了,不敢興師抵抗,情願舉國上下當秦國的臣子。為了表示誠意,砍下秦國叛將樊於期的首級,裝在匣子中,同時獻上燕國督亢地圖。燕王專門派使者前來向大王稟明情況,現在就等著大王您的召見了。”
秦王嬴政一聽,一拍大腿,好啊,樊於期這個老賊終於死了,燕國又要不戰而降,這可謂是雙喜臨門哪。於是傳令,在鹹陽宮召見燕國使者,要用極隆重的禮儀來歡迎。
當然,誰也不曾想到,燕國使團藏著巨大的陰謀。
這一天,天空晴朗。秦國君臣,齊聚鹹陽宮,個個臉上洋溢著得意的神情,他們在大殿裏井然有序地坐好後,秦王嬴政傳令:宣燕國使者進殿。荊軻走在前麵,秦舞陽跟在後麵。荊軻手中持著一個匣子,匣盒已打開,裏麵安放的是樊於期的腦袋;秦舞陽手中則捧著燕國地圖,地圖也用一個長形匣子裝著,在地圖軸卷裏,是一把見血封喉的匕首。這是決定命運的時刻,不僅決定燕國的命運,也決定秦王的命運以及荊軻、秦舞陽的命運。對刺客來說,最強大的武器是什麼呢?其實不是削鐵如泥的匕首,而是一顆強大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