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廳裏的燭火,漸漸被窗外天空明亮的光線代替。從正房內室出來後,李子厚枯坐在黃這花梨太師椅上,已有六個時辰了。
眼見著時辰一分分過去,小四小心翼翼的問道:“爺,辰正了!可否傳飯?”
“都這麼久了!慧心怎麼還沒有出來!小四,你說然然會不會……”
李子厚石青金錢蟒袍衣袖下的手一緊,慌亂的目光死死盯著後罩房通向外院的夾道,答非所問道。
“四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小四從善如流的安慰。
不是他不關心四姑娘的死活,而是這句話李子厚沒問十遍,也問了八遍!再多的擔心,麵對單調重複的語言轟炸,是人都有麻木的時候啊!
“這就好!這就好!”李子厚幹巴巴的喃喃,繼續盯著青石地板鋪就的夾道。
突然,李子厚猛的站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向廳外。
小四足足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爺,怎麼……”
“爺!好了!好了!四姑娘已經脫離危險了!”
原來小四看見了匆匆趕來的慧心!因此隻說了一半,就自覺的閉了嘴。
慧心雖然疲憊,眼神卻光彩熠熠,顯然四姑娘的狀態比他們想象的好!
李子厚喜不自禁,威嚴的臉上露出傻傻的笑容!任誰見到這副麵孔,都不能把他和冷情的薊北侯聯係起來!
“退了!然然燒退了!”許是興奮過度,李子厚一巴掌拍在小四的背上。饒是小四修煉過內家功夫,也被拍得打了個踉蹌。
小四一邊穩住身子,一邊拍著馬屁,“恭喜爺!四姑娘可算是好了,定是爺的誠意感動了上天……”
李子厚卻沒有閑工夫聽小四閑扯,他一把抓住慧心雙肩,“然然醒了嗎?她這病是痊愈了,還是……”
慧心歎了一口氣,他就知道侯爺會這麼問。
當即他便單吸跪了下去,“許四姑娘的病既是舊疾,又來的凶猛!屬下學藝不精,請侯爺責罰!”
李子厚心中早有準備,聽了這話,並不是十分失望,因為誠如慧心所說,他心中也認為慧心“學藝不精”!
“讓周大夫回來一趟!”
周大夫?難道是天下第一神醫周濟生!
慧心兩眼放光,那可是醫界的巔峰存在!他心中無所不能治的醫神啊!
他看小四的眼神,如同餓了半個月的狼看見了鮮肉!饑渴的直讓小四哆嗦!
因為治療過程中用到了大量的烈酒,正房整個東次間,都充滿了驅之不散的酒味。所以一結束治療,冬景便讓春花收拾。
經過一夜的折騰,屋內還時不時響起挪動物件的嘈雜聲,但許瑩然卻是始終都沒有醒過!
即便如此,李子厚刻意放慢了腳步,並皺著眉吩咐春花小聲些:也不怕驚醒你家姑娘!
雖然臉色還是那麼蒼白,但眉宇間的不安和驚恐卻是不見了!
如此,李子厚才真正相信許瑩然是真的好了!
然然!小搗蛋鬼!你這次可真的嚇到我了!
李子厚挨著許瑩然坐下,布滿厚繭的右手,不停的摩擦著許瑩然白嫩剔透臉頰。
怎麼會有人的臉這麼軟?
他都怕自己稍一用力,就把她的臉給摩破了!
這樣想著,李子厚或去撩撩她耳邊的碎發,或去捏捏她柔軟的不可思議的耳垂。
這一切對於他來說,都是那麼的新奇!
然然!你真是上天送給我的禮物!
李子厚嘴角不自覺勾出一個淺笑,眼神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小四見到這副場景時,再三的揉了揉眼,才敢相信那就是他們冷漠威嚴的薊北侯!
撩起水晶蘭花珠簾,小四躡手躡腳的走到李子厚身邊。
水晶碰撞突然發出的清脆響聲,讓許瑩然發出不耐的呢噥。
李子厚立即甩了一個眼風,小四瑟縮的身子一抖,差點就跪在了青石地板上。
侯爺剛剛的眼神像是西北的颶風,仿佛能把人刮得屍骨無存!
小四跟在侯爺身邊十多年,這是他一次對侯爺有這種認知,於是他幾乎是捏著嗓子對李子厚道:“爺,西北地勢全域圖!鹹安那邊來消息了!”
“知道了!把鄭軍師請到前院書房!我稍後就到”李子厚表情柔和,說話的語氣,卻像是萬年寒冰,冷硬的沒有一絲溫度。
小四不敢遲疑,比來時更加小心翼翼的退出去。
這次水晶蘭花蕾珠簾無聲的搖曳著,小四回望了一眼在許四姑娘耳邊,輕聲呢喃的侯爺,心中隱隱有一種預感:這小小水晶蘭花蕾珠簾,隔斷的不僅僅是內室與外室,更是將容納侯爺這輩子所有的鐵骨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