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左伯紙”,曆來有不同的解釋,一些學者根據南朝齊肖子良答王僧虔書中有“研妙輝光”之句,把“研”解釋為“碾磨”和“砑光”技術,而另一些學者則認為是指除去樹皮之粗皮,而采取優良的內皮的製料方法。而左伯紙既無實物出土,各種曆史文獻中又很簡略,因而我們隻能就文獻作以推斷。

從引用的曆史文獻可以看出,“左伯紙”是東漢末期書寫材料之上品,竟與“素”而齊名的,以致蔡邕“非紈素不妄下筆”,而仲將(韋誕)非“左伯紙”“不妄染毫”。前文已述“素”為單線紡織的薄帛,另一特點是潔白,因而隻能以對“素”的審美標準來衡量“左伯紙”的,即潔白和輕薄。就潔白而言,它不可能是麻紙,因為在無化學漂白技術佐證情況下,隻能認定取樹皮之內穰為原料的自然物理技術之說為可靠,因而筆者認為上述第二意見是正確的。因為至今在紙鄉可以看到,確實有用樹皮外部粗皮所製之紙,稱黑構紙(下文將論述“構”即“楮”),用以做包裝紙。也有樹皮不分外皮、內穰皮一起而製成的紙(當然工藝上最簡單),用做冥紙,還有用內穰皮製成的紙,稱白構紙,用以書寫和繪畫。其中白構紙表麵確實光亮,如研磨過一樣。黑構紙和混料紙自然程度不同地帶有構樹外皮的褐色,當然是不會有白而光亮的特點。我們說“素”的另一特點是輕薄,前文敘述“敦煌紙”時已說明有粗厚的特點,足以反映一般紙在東漢末期還有粗放特點,然而也有如左伯這樣善於操作具體工藝的人,這一點區別也很大。1999年4月,中外專家30多人目睹了我地紙鄉的具體工藝,看到紙工能運用自如地漂絮、提絮,除少數專家能夠往牆上晾紙外,所有人麵對抄池,均望而卻步,以後筆者自己又在紙工指導下臨池抄紙,竟多次失敗,看來熟練地懸絮、提絮不要說一、兩天,大概一、兩年是不行的。要使搗好之漿懸浮在池中,並使之均勻,然後抄提時要注意薄厚均勻……看來僅這一工藝的具體技術內涵就相當複雜了,其他環節也是大有學問的。就造紙的成果而言,當然以薄而均勻為上好之紙,但絕不是所有紙工都能做到這一點,以致當地也有名人,大概是當代之“左伯”了。這一引證說明左伯不僅選料講究,他的具體工序技術也不是常人可比的。其所以不認為是“研磨”(或說“砑光”)造成左伯這樣造紙名人,是因為“研磨”技術簡單,人人都會很快掌握,當然最大的區別也不在選料,用手工削取構皮內穰的技術也比較簡單,很明白,關鍵是具體的操作工藝技術。因此說,由於左伯選料講究,特別是具體的工藝技術高超,才能造出潔白而輕薄如“素”的名紙來。

正因為東漢末期已有“左伯紙”誕生,至魏晉才逐步改變了“貧不及素,但以紙爾”的狀況,也就是說紙書將最終取代帛書。

現在我們把本章概括一下:東漢已有紙書的“二重證據”,而這些紙書在時限上應屬蔡侯紙範疇。《東觀漢記·蔡倫傳》中的“作”為“創造”義,從《後漢書》的成書過程、和大量考古資料的一致性、選材的典型、對科學發明創造的重視等各方麵可證實這是一部“信史”。而其中的《宦者列傳》可反映蔡倫是不以擁立新君之功而列傳的,唯一依據是他發明了造紙術,這與不在外戚專權之列的鄧太後重才分不開,因而說,“無一字空談”的《後漢書·蔡倫傳》是真實的史料。蔡侯紙誕生的社會條件是東漢初期人杜詩發明了“水排”煉鋼法,這不僅為東漢出土了大批鋼鐵武器所證實,也為巨大數量鋼器加工物,如石棺石槨墓、崖墓、浮雕石刻、石塑和石刻碑文所證實。鄧太後熱愛“紙墨”、蔡倫的個人素質及職權等都構成發明造紙術的具體條件。蔡侯紙已具有“切料”、“漚煮”、“舂搗”、“抄提”的四大工藝,從人工製絮的誕生看,是蔡倫發明了造紙術。東漢前期的書寫材料仍然是簡牘帛書時期,蔡侯紙產生後,已進入簡牘帛書和紙書的並行時期,而簡牘已退居次要地位,因而也可以說,中後期進入以帛書、紙書為主要書寫材料時期,然而仍然以帛書中的“素”為書寫材料之上品。簡牘帛書和紙書在西北邊陲地區出土而不在內地出土,主要是由於內地已以石刻、特別是石刻碑文為主要的紀念方式。在東漢末期,出現了在選料、特別是具體工藝技術上講究的“左伯紙”,並已達到“素”的水平,因而紙書也將會代替帛書成為理想的書寫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