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手拿起桌上杯衝那人狠狠擲了去,再多隱忍這會也被那鋪天蓋地的恨衝得粉碎。
“雉姬,那天下至毒竟就毒不死你!”
瓷杯落地,響聲清脆。
沉默了那麼久的主,撲通一聲跪了地。
“姐。”
嘶啞如遲暮老嫗的嗓,叫人硬生顫了一顫。
花未擰了眉,良久,頹然一笑。
“罷了。鬥了那麼久,也該結束了。我殺了你的孩子,川巳剜去我一隻眼,大家扯平了。你走罷,在我第二次殺你之前,走。”
阿江的回應,是頭一低狠狠磕在地上。
“上輩子我欠你一條命,這輩子,我還你。”
話方出口,花未猛地起身來急走幾步到阿江跟前,長手一探就死死攥住了那人的領口,滿臉猙獰。
“還?你拿什麼還?你已經毀了我上半生,餘生還要再插一腳?”
頹然著鬆了手,花未笑得狠絕。
“裴生陪我入世,默默守了二十餘年,如今還剜了自己的眼給我換我開心。你能做什麼?嗯?你能剜了眼來給他?你能嗎!”
阿江隻是死死匍匐在地,瘦削的肩緊縮。
“你,信我。”
古往今來,大凡失勢被貶發配邊疆的皇子,不是死在發配邊疆的路上,便是死在發配去的邊疆。終其一生,也沒個翻身回朝哪怕是拜見一下不太親的爹娘的機會。
川巳卻成第一個還了朝,並且是被一國之君殷切盼望光榮還朝的皇子。原因,不是為那自縊身亡的言妃娘娘,也不是莫名死在邊疆的三皇子,隻是為那一封隨了棺柩送進宮的密函。
無人知曉密函內寫了些什麼。眾人隻知,一國之君看完那密函後當場打翻了杯盞不說,甚至顧不得夜深堅持要召大皇子進宮。
結果?
那擾了一池春水的正主,竟就不知了去向。
天下大亂。
至於那人,去了哪?
不過是上京城內東四街上一處早已荒廢多年的宅院內。
隨手提了壺酒,肆意坐在殘垣中,又是在深夜,倘若是秋風颯爽的夜倒還能叫人覺幾分風流不羈。可在這漫天飄雪時,就成了三兩悲涼。
悲涼,沒錯。悲涼的宅邸,悲涼的男人。
夜梟藏在暗處,看那悲涼男人,直到自個兒也空惹一身悲涼意。
她一直都知道,眼前的男人,是多麼地耀眼。卻也一直都知,那個男人的孤獨。
知道,卻解不了。
那個男人的孤獨,嗬,這世上隻有一人能解。
不是她。
“爺。”
沉吟許久,夜梟還是開了口。
“夜深了,該回了。”
“不急。”
背對著席地而坐的男人,漫不經心地舉高了酒壺晃上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