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藏又訕訕,臨了也不過諾諾道一聲知了。
川戊眼珠子一轉,又有了念想。
“這三日,你留在無上城也無聊,索性替我做一回飼主。廟裏躺著的這一眾人,都是我辛辛苦苦養了六年的。天一亮,他們自會起身到城內換取用度。你給我從頭跟到尾,提了十二分的小心看好了。等他們忙完了,別讓他們急著趕路回去,就留在這無上城裏好生吃喝玩樂一番。若是不從,便說是我的意思。一切花銷,你負責。明白了?”
“屬下明白。”
難得,這次歸藏倒是痛快地應下來。
“哼,明白就好。”
斜瞥一眼歸藏,川戊古怪一笑後抬腳隱進了夜色中。
回程的路,似乎長得沒了盡頭。
一個人,一袋米,重複著簡單的提腳動作,前方是一望無際的黑,後方是吞噬一切的暗。走得久了,甚至會生出天地間隻剩自個兒一人的錯覺與惶恐。
隨之而來的,便是無法承載的絕望。
走到一半,川戊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死死摟著那袋白麵就嚎啕大哭起來。
卻連哭聲,都被無盡的黑撕個粉碎。
後來,還是咬著牙挪回了雁蕩城。走了整整一夜,身上出了一層白毛汗,被北風一吹,又變成了硬邦邦的碴子裹了滿身。走到後來,川戊總覺自個的手啊腳啊的,全都丟在了半路。來回兩百多裏路,日夜兼程靠腳丈量。若不是頭天夜裏有川夷招待的一桌飯菜,隻怕會活活累癱在半路。然後,因為極寒的天氣,跟那一袋細麵一道凍成坨。
哈,史上第一個凍死的皇子。
這麼想著,川戊又咧咧嘴,凍僵的唇卻沒法配合著擺出點自嘲笑來。
按理,總該第一時間奔回家中才是,偏生到了家門前又改了主意,隻悄悄把麵放在門旁,人倒是又轉了腳朝操練場走去。總覺著,懷裏揣了一宿的釵子不快些送出去,就該碎了裂了消失不見了。
或許,潛意識裏還有祟念,要喝一碗熱乎乎的豆花,才能活。
到阿江家門前時,趕巧著阿江端了盆出來倒水。一眼瞥見大清早就杵在自個家門前的主,那按理最快也要天黑才能回來的主就那麼大賴賴站在自個眼前,說不驚訝也是假的。下意識瞥一眼那人身後,沒瞧見旁人,甚至也沒瞧見自家的牛車,小小驚訝過後阿江又生了了然,唇一咧,人衝著川戊就輕輕笑起來。
“你,能不能給我做一碗豆花?”
川戊狠狠垂著頭,忍了半宿的眼淚又有了要冒頭的衝動。
“隻要一碗就好。”
一碗熱乎乎的豆花就擺在眼前,香,香得撩人心魄。
川戊微垂了頭看著,卻獨獨不肯動勺。阿江奇怪,卻不催促,隨意擦一把濕漉漉的雙手後就坐在了川戊對麵,似笑非笑地,卻是無聲地陪伴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