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碗豆花呢,居然也像品茗樣百般的珍惜。
也不過是一碗豆花,居然就能讓鼻頭泛酸時連帶著眼前都生了薄霧。
小心地放下碗,川戊咧咧嘴,笑得有些澀。
“好甜。感覺像是六年來第一次吃到熱的東西呢。”
卻也決計不肯再碰那碗一下。
本是安靜坐著的阿江,隔桌探了手來輕推著碗到川戊身前,手白淨得像是不曾沾過陽春水。
川戊的頭卻垂得更低了。
“我把碗一塊帶回去行不行?明兒一早我再給你送回來。我哥他……”
往下的話,卻說不出口了。
推著碗的手一頓,繼而又愈發堅定地動起來。隨著動作而漸生顫意的豆花,一顫一顫地,卻咬牙拚盡氣力樣,掙紮著不肯碎開。
川戊死死盯著碗沿,牙咬得死緊,好像麵前擱著的,不是豆花,是毒藥,是猛獸,是一不小心裏就能把自己拉進陰曹地府的凶神惡煞。也因著低頭,不經意裏就忘了身旁還有個安靜得像隨時能消失掉的啞巴女人。
等到耳畔有些微聲響再度傳來時,眼前赫然多了個偌大的食盒。驚訝著抬了頭,川戊隻瞧見不知何時站起身的阿江,手裏提著那個曾抱了一路回來的包袱。不明所以地川戊,隻曉得微張了嘴看阿江輕放了包袱到食盒旁,然後遞了一雙筷子過來。
有那麼一會,川戊忽地就想起了冬小拿來換豆花的那雙筷。
下意識接過筷子,川戊梗了半晌才逼出幾個字來。
“你是要我,吃完?”
阿江拍拍手邊食盒,笑了。
後來,還是把整碗的豆花都收進了肚子。尋常大概究其一生也不會正眼的東西,這會,美過了珍饈。一碗豆花,川戊吃得幹幹淨淨。若不是因為怕被笑,隻恨不得連碗都拿起來再舔一遍。
不僅是一碗豆花。出門時,川戊臂彎裏多了隻食盒,胸前還多了個偌大的包袱。重新背回那一大垛柴禾時,川戊扭頭望著倚在門邊微微笑的啞女,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一語不發地抬腳走了。
然後,眼底濕了一路。
食盒裏放著的,是一碗豆花,一盤烙餅,一小碗煮蛋,還有一碟醃菜。吃了六年的生肉熟肉,突然瞧見南疆的吃食時,不是不開心的。等到解開包袱時,川戊就愣在了當場。
包袱裏,是兩件厚實的棉衣,棉花的味道快樂地洋溢。
“哥,是棉衣!”川戊叫起來。
川巳隻是死死盯著那一碗熱意漸消的豆花,眸底深邃。
“哪裏來的?”
“回來路上幫新搬來的啞女拉車,她送的謝禮。”
邊輕描淡寫地解釋著,川戊忙不迭展了棉衣披到川巳身上,笑得快要合不攏嘴。
“這下好了,不怕再凍壞身子了呢。”
川巳又不說話了,隻是微眯了眸子,失神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