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東廠
這裏是讓全天下人都恐懼的地方,隻因它的名,它的影。在這裏,沒有天理、沒有公平,有的僅僅是追名逐利的血雨腥風和人類無限的殘忍,這裏是整個大明的陰暗麵,天子腳下的無底深淵。
陽光越是強烈的地方,陰影越是黑暗,可惜仍有無數人擠破頭似地往京城裏紮,像是擱淺的魚兒追尋更加靠岸的一小窪水坑,況且這裏泥與沙、水和石俱在。
追名逐利者看到的永遠隻是映在水坑表麵的浩瀚天空,本以為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到時才發現竟是這樣肮髒渺小的黑暗空間。
“督主,小的無能,未曾找到上官雲與朱鐵膽勾結的證據,求督主責罰!”一個五大三粗的壯漢如一條狗般匍匐在地上,搖著可憐的尾巴祈求著主人的寬恕,當然有骨頭更好。
“老二啊,這事兒本督不怪你,那朱鐵膽老奸巨猾,雜家與他鬥了十年,不也就是個平手嗎?下去吧,搜刮的金銀除了交給皮嘯天外的自己分了吧!你們替本督辦事兒也不容易!”曹正淳捏著蘭花指喝了口雨前龍井打發道。
他這一番話在老二羅湖濱耳裏再美妙不過,“咚咚咚”地磕了三個大響頭囁嚅著說著:“羅老二謝督主體諒!”
“嗨,老二啊,人心都是肉長的,就是塊石頭揣胸口裏時間長了它也熱乎不是?你們的功勞,本督都記著呐!”曹正淳不無感慨道。“雜家雖是絕後之人,卻不是無情之人呐!”
羅老二不由落下眼淚,自己這條命還是督主救的呢,督主對自己的恩如同再造,叫自己如何報答?唯有從今往後好好為督主辦事,方能報答督主恩情之萬一!別人說督主是奸人,我不管,奸人又能怎樣?沒有督主,我羅老二早死啦!
“老二啊,你退下吧,讓本督好好靜靜!”曹正淳看著淚流滿麵的羅老二輕聲道,揮了揮白皙的左手閉上眼睛沉思起來。“朱鐵膽呐,雜家這輩子就和你耗上了!”
大內
後花園
朱氏兩叔侄一前一後在漫步,美麗的景色絲毫不能留下他們的腳步,宮女和太監們識趣地遠遠等候著,自己的這位主子當真不好伺候。
“皇叔,這次是朕對你不住,東廠的曹正淳做得太過了!堂堂一個世襲的伯爵竟然落了個身首異處的下場,哎!”正德皇帝歎道,對於自己的錯誤一帶而過,通通推脫到東廠身上。
“皇上說哪裏的話,都是為大明江山的萬古基業,何談對得住與對不住?上官雲一家,是獻給了朝廷啊!臣懇求陛下給予補償!”朱無視心裏窩著火,卻也得壓著怒氣低聲下氣地說話,上官雲的死,對自己的大業損失很大,整個江南的士人都成了觀望態度,人人自危,曹正淳這步棋著實打到了痛處。
“準,皇叔你來擬旨,追封上官雲為忠勇侯,文華殿大學士,太子少保!”正德皇帝不急不燥地說著,一直打量著朱無視的臉色,說完“太子少保”時明顯看到他眉頭一皺,“哼哼,朕才十五歲,皇後還沒娶呢,哪裏來的太子?更如何提及太子少保?皇叔啊皇叔,希望你能收斂些,千萬千萬別在算計十大將軍的兵符了!”
“臣,替上官雲一家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萬歲!”朱無視咬緊牙關平靜地跪謝道,用的是三跪九叩的大禮,他十多年未曾用過的大禮。恥辱像一根毒刺更深地紮進鐵石般的心,除了素心之外,頭一次讓他感覺到疼痛,如此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