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飛俠與少俠郭劍峰之大戰迷心邪魔(1 / 3)

飛俠太陽能熱水器與少俠郭劍峰之大戰迷心邪魔

少俠郭劍峰家春暉家園那棟樓001室的祥林嫂去世了。

那個單元的單元防盜門白天黑夜都敞開著,閉門器一端和門脫開來,把手用繩子拴在門廊的方柱上。門廊掛了盞白熾燈,白天黑夜長明。進戶門白天黑夜敞開著,門扇緊貼著牆,門背麵徹底暴露在外麵,上麵貼有一張長方形的印製的年曆畫。畫的下方橫排著十二個方格,是二零一二年十二個月的日曆。畫的中間是PS的照片:清粼粼的碧水上一朵盛開的白蓮,白蓮上盤腿端坐著一位身姿卓越的********人,穿一身桃紅色紗連衣裙,容貌端莊,像蒙娜麗莎一樣神秘地微笑著,頭後麵閃著金色的光暈。畫的最上端是一行金字:萬能的女神。

雖然照片上的女人是個有眉毛的黃種人,但沒人會混認她是祥林嫂本人,因為祥林嫂的素描手繪遺像就掛在一進門的客廳牆上;而且絕大多數的人都對門上的畫視若無睹,都是直接跨進門到客廳去,也不會在門扇前駐足。

來悼念的大多數的人都會朝遺像看上一眼、兩眼。遺像裝在鏡框裏。和年曆畫大小相同。是按照五年前一張照片畫的,因為近兩年祥林嫂沒有照相,還因為就這兩年祥林嫂竟瘦脫了形,看了叫人心酸。

這張像裏的祥林嫂臉還是微鵝蛋圓的。額前的黑發向右眼上角傾斜,兩側的頭發從頭頂蓋過耳朵直披下來——快要碰到肩膀的時候向外、向上打起浪卷來。輕輕抿著嘴唇,細長的眉毛,雙眼皮的一雙杏眼默默望著,沒有笑意,有一些疲倦,甚至有一點灰心、落寞,但還是在忍耐、堅持。

五年前的那張照片是送女兒初上大學時,在女兒大學校門口女兒幫照的。這所大學是一所南京的一本大學在本部外的三本學院。她和女兒都不滿意。她勸女兒複讀一年。女兒想沒走成怕熟人見了難為情,隻想著管它什麼學校走掉逃開。她也沒強烈反對。男人高一發病,高二離去,高三公公婆婆為遺產起的爭執……女兒也不容易。從小學到高中畢業十二年,上多少課、讀多少書、考多少試、做多少作業……學業負擔不可謂不沉重,能解脫就早不推後。複讀一年,明年如果還不理想又該如何?學校好不好不是最關鍵,專業更重要,還在於肯不肯學……她自己給自己安慰。

“叭、叭、叭、叭……”白天裏每一陣鞭炮炸響,代表一起看望的人的到來。現行的風俗是放至少一掛小鞭炮,然後再擺上花圈至少是花籃,接著再在遺像前點三炷香,或磕頭、或鞠躬三個,最後奉上禮金(有專人負責記錄)。夜裏則是兩、三桌打麻將或打牌地守夜。所有房間連門廊裏的燈全亮一夜。

現在女兒已經大學畢業,在一家房地產開發公司就職剛一年。出殯的第一輛車是一輛帶車廂的輕型卡車。女兒捧著遺像站在車廂的最前麵的正中間,黑色的女式薄西裝,頭上披著土黃麻片。兩邊站的是祥林嫂的兄弟,白色的長袖襯衫,袖子卷折了兩道,黑色的袖箍套在左胳膊上。三個都沉默著。後邊是沿兩側車廂板或蹲、或坐的是幫忙的人,有六、七個。這六、七個,負責在去殯儀館的路上點鞭炮,撒紙錢,著裝和平常差不多,隻是沒有很豔、很跳的顏色;有小聲交談的,有悶聲抽煙的,臉上全沒有悲哀,甚至有不合時宜的些微笑容。

第二輛車是輛大客車。坐年老體弱的老人、孩子,以及沒開車來的親戚、朋友。之後是各式各樣的轎車,也有二、三十輛。所有這些車,前臉上都紮著朵大紙白花,開著雙跳燈。

“叭、叭、叭、叭,嘭,啾、啾、啾……”一陣鞭炮、雷子,車隊從春暉家園出發,向城市西北邊緣的殯儀館駛去……

夏日早晨的風吹著女兒沉默的臉。也吹動女兒的思緒。女兒的臉沉默著,可思想卻在頭腦裏喧囂著。

為什麼這麼快!四天前還是個活人,今天已經開始出殯!四天前的那一夜,她帶了單位的工作伏在寫字台上在做,回頭看見瘦弱的母親手扶著門框望著她似乎想說什麼,又終於什麼也沒說地扶著牆離開了。她一直加班到深夜,一幹完,就收收、洗洗睡了。第二天一大早,以為母親還在休息,她沒去母親房間看一眼,就趕去上班了;中午回家,竟發現母親穿著睡衣跌倒在母親自己的床旁邊的地板上。她先是害怕,壯膽試了鼻息,呼吸已經沒有了。她又悲又慌張地打了120急救電話,120急救中心就和春暉家園隔條馬路,救護車到得很快……母親那一夜好像是要和她說什麼的,她竟然沒有站起身、走過去、扶一扶、問一問,現在她恨自己,心裏直揪心地疼。

她一直在和母親賭氣。雖然上了大學,可是沒從農村出來的大學同學興奮、開心,他們不少是中學學習條件有限,能考上三本當然喜出望外;可她以前一直是班級裏的尖子,上這樣的大學實在是曹操講的“雞肋”。她有一點點怨母親沒能堅決地要求她去複讀一年,其實這沒道理,也罷。

感覺有母親男同事追求母親,她心裏怪母親。她想念父親的好,其實是自已有私心。所以她沒有反對,也沒有積極地支持。母親和男同事自然領會,不久母親就落花流水自滅了春情。

後來知道母親入了教會,她也不開心。想什麼年代了,還不唯物主義,信什麼上帝?轉而想母親寂寞,有個寄托吧。讀讀《新約》、《舊約》故事,參加、參加禮拜,和教友說說話,總比悶在家寫毛筆字強。

畢業回家更讓她來氣。母親已然消瘦,四十五歲剛退了休過四十六、七歲頭發也花白了,讓母親多吃一些,母親竟聲稱:她渾身是勁,不需要吃那麼多,萬能的女神賜給她無窮的力。她生氣地譏諷母親先前不是信上帝的嗎?母親卻聲辯:萬能的女神就是上帝派在中國現世的神。母親的小腿發黃,一按一個坑,明顯地浮腫。她衝母親發火,搬來舅舅,壓母親去醫院;母親堅持萬能的女神有聖水,可醫治百病,去醫院則心不誠,心不誠,則神不靈,神不靈,則全家不能得救——母親一人信教、做功,全家得福。母親神秘地說,二零一二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就是世界末日,唯有信萬能的女神,才能上得生的方舟。她對母親指責說那不過是荒誕的瑪雅預言;母親卻告誡她——人是渺小的,她不過剛剛大學畢業,要她不要自以為是,認定要趕緊向萬能的女神祈禱,祈求原諒,消她作的業。母親再不理舅舅和她,自顧禱告去了……

哎,母親就是母親,連走火入魔也不為自己,而是由於要保孩子和家人的原因。一粒眼淚滲出眼眶,女兒輕輕用手背拭去……

殯儀館的遺體告別大廳整棟水藍色的建築就是一滴眼淚的造型。祥林嫂瘦小幹癟的遺體已經安放在鮮花和翠柏中間,哀樂低徊,人們佩戴著小白花站在祥林嫂的腳後。遺體告別儀式由祥林嫂原單位的工會領導主持。正當儀式要開始時,忽然從門外小跑進來一幫身著白絲綢衫褲,手捧小神像的人,一個上前和主持說了聲,也不等回聲就向大家上散發傳單,另幾個人圍繞著遺體唱轉起來:“萬能的女神保佑,永駐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