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凝丫頭,生病了。
並非什麼嚴重的病,是感冒,可一直在打噴嚏,鼻涕又猛流,鼻子眼眶也紅紅的,特別讓人心疼。
凝丫頭的外公因意外摔跤住院,樂叔叔和商阿姨前天下午匆匆趕了過去,把凝丫頭寄在他們家,可是才兩天,她就生病了。
爸爸在出差,媽媽還在加班,要很晚才回來。
凝丫頭吃過午飯後一直懨懨無力的,他說帶她去醫院看看,她搖頭;說吃藥,她也搖頭。
是呀,他的凝丫頭最討厭吃藥了,她說過,她最討厭吃的東西一個是牛奶,一個就是藥。
“凝丫頭,不吃藥會很難受哦。”晏年柔聲勸。
小樂凝窩在沙發裏,搖著頭,聲音沙啞軟軟,“媽媽說,感冒多喝水就好了。”她是真的真的很討厭吃藥。
“可是你已經喝了一壺水了。”再喝下去就要水腫了。
小樂凝還是擺首,“晏年哥哥,我沒事,你去看書吧。”他已經高三了,課業很重的。
晏年同樣搖頭。他的凝丫頭生病,他怎麼還看得進書?“凝丫頭,你以前感冒商阿姨都不給你吃藥嗎?”
“不吃。”
“那病怎麼好的?”
“媽媽說,傷寒感冒就吃麻辣火鍋,沒有火鍋她就煮紫蘇雞蛋湯給我,如果是風熱感冒就喝薄荷茶。”薄荷茶她極少喝,因為她多半是傷寒感,而那個薄荷茶涼涼的,她說不上喜不喜歡,但她卻是很喜歡紫蘇味道的。
“你這樣,一定是風寒感。”晏年當即下診斷。就是因為突然變天下雨刮冷風的緣故,凝丫頭才著涼感冒了。
商媽媽用的食療方法都很簡單,隻是麻辣火鍋家裏沒材料,要去買再加上煮,還得花好長時間,不行,凝丫頭還很難受;紫蘇,現在一月份,哪裏有紫蘇賣?晏年想了又想,“對了,凝丫頭,我記得有一個方法可以治感冒。”
樂凝好奇看他:“晏年哥哥,是什麼?”
“我想想,”他記得是用蒜,但具體怎麼操作,他拿不定主意,“凝丫頭,你等等,哥哥很快就能給你治感冒了!”
在書房找了好一會,晏年終於在一摞厚厚的家庭醫生報裏找到那個不用吃藥,就能治療感冒的簡易方法——蒸蒜水。
“凝丫頭,你討厭吃蒜嗎?”
樂凝搖頭,媽媽說過大蒜是好東西,對心髒好又可以治病,但不能吃太多也不要生吃,因為會滿嘴很不好聞的蒜味。
“那就好了,報紙上說蒸蒜水喝可以治感冒,”晏年欣喜道,“哥哥現在就去蒸給你!”
他放下報紙轉去廚房,樂凝也跟進去,看著他從櫥櫃裏找出兩個大蒜,不知道是不是放久了,居然發了芽。
“怎麼發芽了?”晏年歎氣,不知道還有沒有效。
“晏年哥哥,蒜發芽也可以吃的。”樂凝見他猶豫,開口提醒。
“好,哥哥知道了。”發芽的蒜是沒毒,至於療效,那就多放幾顆吧。於是又多取了兩顆。
兩人就在廚房裏剝蒜。
聞到蒜味,樂凝噴嚏不斷,晏年把她帶回房,“凝丫頭,你先睡一會,蒜水蒸好了哥哥叫你。”
她乖巧點頭,漸漸睡去了。
是被他叫醒的。醒來時眼前是一碗綠得很好看的熱水,散發出來的蒸汽有濃濃的蒜味,但並不難聞,相反,聞了後鼻子舒服不少,也不想打噴嚏了。
“來,凝丫頭,喝完這個感冒就好了。”晏年扶起她,讓她靠在床頭,碗端在手上,一勺一勺喂她。
“味道淡淡的。”喝了幾口,小樂凝說道,有蒜味,但是不甜不鹹,味道極淡。
晏年自己也喝了一口,是很淡,“那我們加紅糖好不好?”
“嗯,一點點。”太甜她不喜歡,晏年哥哥也不喜歡太甜的。
加了紅糖,一碗蒜水很快喝完,她舒服了不少,晏年又倒了一碗喂她。他蒸了幾次的量,多出來的就先放進保溫壺,隻希望喝完它們他的凝丫頭能很快好起來。
倒第三碗時,樂凝搖頭不肯喝,可能有點膩了。於是晏年說:“好,那等一下再喝。”
樂凝卻把碗推給他,“晏年哥哥,你喝。”
“哥哥沒生病,不用喝。”
“沒有也可以預防。”如果晏年哥哥被她傳染了,那怎麼辦?
“好,哥哥喝,不過剩下的還是你喝哦。”晏年展笑,非常幹脆的把一碗蒜水喝完了。
整個下午和晚上,每隔兩個小時他就喂她一次蒜水,量減一半,感冒跡象很快好轉了,但小樂凝人還是懨懨的,於是她在床上睡,他就守在一旁看書。直到入夜母親回來,他去洗漱,然後又在她床邊守了一個多小時,最後撐不住被母親輕勸,才回了自己的房間。
而第二天,他果然又看到一個健康的凝丫頭,此後,蒸蒜水就成了他們治療感冒的秘密良方。
♀◆♂
她知道她是個膽小鬼。
媽媽說剛出生的時候隻要受到一點點驚嚇她就會哭,猶如一隻驚弓之鳥,可又不敢大聲哭,隻是嚶嚶抽泣,特別委屈特別可憐似的。
樂凝記憶中自己哭的次數並不多,甚至找不出一個清晰的記憶。可她的確是個膽小鬼,她知道,因為好多事情她都不敢做,媽媽問為什麼不做,她說不喜歡也不想做。不想去和其他教工子女玩;不想再跟晏年哥哥一起放學上學;不想去報名參加那些很容易獲得大人稱讚的作文比賽。
是不喜歡不想還是不敢,到最後她自己都分不清了。
晏年哥哥上高三後,她一直是一個人,除了那次外公生病被寄放在他家。那天她感冒了,晏年哥哥蒸了那個不好喝,但是好看的蒜水給她,可自那以後,她很久沒有看到晏年哥哥了,有時候遠遠看見,似乎都是她先跑開,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害怕,可是在害怕什麼?她不知道。
有個詞語叫清風霽月,就是用來形容晏年哥哥這樣的人。他越來越好,越來越多人喜愛他,他什麼都做得出色,那個英聽他隻花了不到兩個月就突飛猛進,根本不需要她跟著練習了;而她呢,一直原地踏步,個子還是一點點的長,非常緩慢,她依然是個小矮人。
而且她的膽子好像真的越來越小了。
就比如現在,晏年哥哥高考考取全市第一名,考進了非常有名的南海大學,好多人都去他家裏祝賀了;可她呢,卻連門都不敢去敲,媽媽問她為什麼不過去,她說天氣太熱了。是啊,天氣太熱了,所以,她沒有去他家,而是跑出來買雪糕吃。
八月,入秋了,可是烈陽如火。大概因為整個七月都在下雨,被憋壞的太陽這會大放熱情,天天高溫伺候。
好熱好熱,又沒風,天氣悶得像蒸籠,走幾步就是一身汗,小賣部還要走三分鍾才到,她已經後悔跑出來買雪糕。
其實,她不是那麼想吃雪糕的。
“嘿!你要去哪?”肩膀突然被人猛拍了下,樂凝一個驚悸回頭,看到一張大肆放笑,湊得極近的白臉。